可她也知道……龍武將軍的驟然逝世、淮水東營的全軍覆沒,太子殿下徹底怒了。


    玉璿無比慶幸今日穆小姐過來的時候,沒有順手給戚含章遞上一柄匕首。


    戚含章淡淡地道:「你在門口等我,若是一個時辰我還不出來,就去……把坤寧宮燒了吧!」


    玉璿大驚失色,完全沒有想過太子殿下會下達這麽一個瘋狂至極的命令!


    坤寧宮可是皇宮六大主宮之一!地位僅次於皇後所在的長樂宮!


    更何況……那是太子殿下從小長大的地方,是貴妃娘娘生前所居之地啊!


    可還不待玉璿將話喊出口,戚含章已經雙手捧著朝服,一腳直接將紫宸殿正門踹了開來,在一眾人的驚呼之下,抬腳跨進了紫宸大殿!


    「殿下——!」


    「太子殿下——!」


    此刻在龍椅跟前小心伺候著的李德見到戚含章出來,也是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就沒忍住驚呼出聲:「殿下!那是主門!您這壞了規矩啊!」


    龍椅之上,揉著自己太陽穴的延和帝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女兒。


    而他麵前的桌案上麵一片血紅,標誌著他已經失去的江山疆土!


    戚含章一步又一步走到了龍椅麵前的台階之下,一雙眼眸深深地望著延和帝的臉,一言不發。


    父女對視,竟是劍拔弩張!


    久久之後,延和帝才揮手,讓一眾礙事的宮人退了下去,眯起雙眼,盯著戚含章,冷聲問道:「深夜未召而入宮、強闖紫宸殿、從主門僭越而入……太子,你是不是,」他拍了拍自己龍椅的扶手,道:「覺得這兒才坐得舒服啊?」


    李德直接嚇得跪倒在地!


    戚含章沒有回答他的話,目光緩緩落在了他麵前的那張地圖上,輕笑一聲,問道:「父皇臉色很差,竟是幾天幾夜沒睡了?」


    延和帝見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一時間頭痛欲裂,更是氣急敗壞,直接一掌落在了桌案上,剛想質問,卻被戚含章毫不留情地打斷。隻聽她沉靜卻冰冷的聲音在大殿迴響:「從二月初三開始,中書署每日都接到淮水東營八百裏加急求援檄書,每一封都由我親自送到了您的桌案上麵、放到了最上麵的一個,請求和等待您的批閱!」


    她大吼一聲:「李德!」


    李德一個激靈,從地上跪著轉了個方向,戰戰兢兢地道:「太、太子殿下……」


    戚含章無所畏懼地盯著延和帝漸漸怒火中燒的雙眼,道:「陛下桌案邊永遠累著一層奏章,都是不願意批閱而單獨放置的!是不是!」


    「……」李德根本不敢回話。


    「你去!把最上麵的那本拿起來!念出來!」


    「……」


    「夠了!」延和帝壓低聲音,每個字的發音都是從他緊咬的牙縫之中擠出來的!


    「不光這一本、下一本、再下一本!往下一直抽十本出來看看!」


    「殿下……」


    戚含章眼尾通紅,壓抑自己噴湧而出的怒火與悲憤,一字一頓地道:「我來說……上麵的字是什麽!臣阮銘,麾下裨將穆以晨,伏首!北燕大軍壓境、淮水東營告急!望、陛下,增派兵馬,馳援淮東!」


    「戚!含!章!」延和帝暴躁了,他一腳踹開了自己桌案邊的那一摞奏章,本本都砸在了埋頭跪在地上不敢動彈的李德身上!他飛快繞開桌案,走到她麵前,掐起了她的下巴,迫使戚含章仰著頭看著他!延和帝頭痛欲裂,整張臉紅得如地獄惡鬼,那一雙眼睛被血絲沾滿,猙獰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能張開血盆大口,將戚含章生生吞進去!


    戚含章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骨骼摩擦而發出的清脆響聲!


    她冷笑著看著暴怒的父親,道:「沒了……淮水東營沒了!當年去迴風穀救你的、助你奪嫡成功的三位元帥……隻剩年邁的杜老將軍了!」她感覺自己呼吸有些不暢,深深喘息著,還是竭盡全力地刺激他:「江山……被你曾經打敗的敵人奪走了大半!你卻還在這裏龜縮著、穆家兒女血灑沙場,而你!你隻配做個亡國之君!」


    「放肆!放肆!」


    延和帝一巴掌又甩在了戚含章臉上,將她整個人都抽得身子一轉!


    疼!臉上火辣辣的疼!


    戚含章的眼淚被打落在了地上,瞬間消失在紫宸殿華麗的地毯裏,不見蹤影。


    她沒有跌倒在地上,反而踉踉蹌蹌地勉強站著,毫不在意自己唇邊的血跡,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與她暴躁凶煞的父親天差地別。


    仿佛是被戚含章這種毫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延和帝幾步衝上去,想要再教訓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孽障!卻突然,戚含章將手上的東西全部砸在了他的麵前——!


    生生斷了延和帝的腳步!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皺巴巴的太子朝服,那象徵無限權力與無上地位的太子金印與冊封詔書也破敗地倒在他的眼前!這些……都是他曾今為之徹夜難眠,在奪嫡成功之後愛不釋手的東西啊!


    如今、如今卻如同一堆不值錢的垃圾一樣,被戚含章扔到了自己麵前。


    他不解!


    他啞聲問女兒:「你這是什麽意思……」


    戚含章解釋道:「匹夫尚知國難,忠臣置生死於度外。當初我答應你做這個太子,是以為你會答應救淮水東營、救淄陽百姓一命!原來竟是我將你這麽個偽善之人想得過於高尚了!」她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這個父親的鄙夷,道:「我將這些東西還給你,去做一個定遠將軍的馬前卒,即便一死,也是為國殉身,得全大義!總好過在這裏掩耳盜鈴、粉飾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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