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猜不到程亦安在想什麽,所以他幹脆直截了當地問:「你想說明什麽?」


    「來者不善吧。」程晉忽然覺得春雨果然惱人。


    然而正是此時,雨勢忽然一下子變大,程晉被黑山往後拉了一把,才免於被淋濕的下場。程晉剛要轉頭道謝,就聽到黑鹿鹿帶著涼意的嗓音:「程亦安,你最近是不是太忙了?」


    「啊?」


    黑山忽然道:「程亦安,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


    程晉立刻矢口否認,跟貓貓的反應一樣快:「沒有吧?」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黑山聽完程亦安的否認,愈發肯定地點了點頭:「你以前是絕不會管湯溪外頭的麻煩事的。」


    他現在也沒管啊,程縣令覺得黑鹿鹿這個論斷沒有根據。


    「但你顯然煩惱於此,如果是從前,你肯定會說,玄帝觀又不在湯溪境內,道門與狐族長老的恩怨根本不是人間縣令該管的事。」


    程晉:「……本官有說過這種話?」聽上去還真挺無良狗官的。


    「說過。」


    程縣令稍稍回憶了一下,倒也坦誠:「好像確實是說過。」


    「所以這事根本與你無關。」黑山最後下了定論。


    「恩,是這樣沒錯。」


    黑山將擱在廊下的金桔糖拿起來遞過去:「既然在湯溪呆得煩躁,不如帶上它去京城找你師兄聊聊吧。」


    程晉:……師爺,你說這番話,其實隻是不想再吃酸桔糖了吧,是吧是吧。


    但怎麽說呢,程縣令抱著糖就去找阿從收拾食盒,準備去京城了。


    嗨呀,要不把貓貓也打包送去吧,反正連個牢房釘子戶都清不走,不如就送去京城發光發熱吧。


    貓貓抵死不從:「不!我不去!我還要工作!」


    「都大赦天下了,你失業啦。」


    「不可能!湯溪民風還沒這麽淳樸!」


    程縣令把貓貓拉住:「在本官的治下,已經非常淳樸了!別找託詞了,明人不說暗話,你開個價吧。」


    貓貓其實是相當拒絕的,但無奈,程酸酸給的太多了。


    是日晚間,傅承疏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尚書府,沒錯,侍郎府已經變成了尚書府。官員為什麽那麽想要從龍之功?那還不是因為高風險伴隨著高收益。


    「師兄,恭賀你升官!驚不驚喜!」


    傅承疏還真嚇了一跳,但其實也沒多意外,畢竟以亦安的性子,能呆到現在才來京城,已經算是耐性十足了。


    他接過師弟手中的禮物,道:「不是讓你安心待在湯溪嗎?」


    「可是師兄你升官了耶,咱們師兄弟不得好好喝一杯嗎?」程晉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壺酒,剛拔了塞子,一股清冽的酒香就散發開來。


    「好酒。」傅承疏嘆了一聲,又把酒塞堵了回去,「可惜今日不好飲酒,明日是大朝會。」


    程晉實在沒忍住,朝師兄的頭頂看了一眼,三點起床啊,師兄的頭髮還好嗎?


    「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就是感覺許久不見師兄,師兄變得內斂了不少。」這話程晉絕對不是隨口胡謅,他這次見到師兄,明顯能感覺到師兄身上的氣勢變強了。


    唔,或許這就是傳聞中的官威吧。


    傅承疏心想論內斂,何人可及亦安你啊,嘴上倒是沒直白說出來:「你可知道,老師是這屆恩科的主考官之一嗎?」


    程晉還真不知道:「那慘了這屆舉子,老師出題向來鬼得緊。」


    傅承疏不置可否,陛下既然特意點了老師,顯然是有用意的。


    「你那衡王府的宅子裏,不是住了兩個待考的書生,怎麽這般幸災樂禍?」


    哦對哎,程晉這才想起來:「我哪有幸災樂禍,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傅承疏已經換了身家衣衫,僕人很快上了晚膳,其中一部分是程晉從湯溪提來的。飯後,程晉被師兄拉著下了盤棋。


    當然,是程晉被單方麵血虐。


    「不下了不下了,師兄你忙了一天公務,竟還有餘力下棋?」這可怕的精力,難怪老師會寫信到湯溪拉攏他一起勸師兄成婚了。


    「跟你下,足矣。」


    ……這是瞧不起他吧,程晉將白子一丟,懨懨地開口:「早知道當初我就好好學棋了,師兄你這樣,不累嗎?」


    傅承疏將黑子一一收回,伴隨著玉棋子好聽的撞擊聲,道:「亦安,你在煩躁些什麽?」


    程晉趴在小幾上,倒也沒掩飾,隻是他也不知道這股無名的燥意從何而來:「師爺說,我這是因為太忙了。」


    「但我絕沒有師兄忙。」


    傅承疏卻不這麽覺得:「但為兄覺得,你可比為兄忙多了。」


    「啊?」


    「以你的性格,要麽不做,要麽就要做到最好。」傅承疏倒了杯茶遞過去,「治理湯溪是這樣,處理鬼妖亦是如此,為兄知道你有個臭毛病,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你更喜歡把事情做到兩全其美,對不對?」


    程晉:完全被看穿.jpg。


    「從前為兄就勸過你,但你覺得自己可以兼顧,現在你還這麽覺得嗎?」傅承疏將棋盤上的黑子全部收回,隻留散亂的一盤白棋。


    程晉盯著棋盤,然後幹脆閉上了眼睛:「倒不是這個意思。」


    傅承疏並沒有開口,他在等師弟的接下來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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