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枝頭點點新綠萌芽出希望,風吹過,空氣中飄浮著陣陣清香。


    一襲粉色連衣裙的倪慕蝶顯得俏麗而可愛,純白的蕾絲邊勾勒出公主的甜美,長發披散下來,她依然是沐晉陽嗬護的小鮑主。


    坐在車裏,心情愉悅的倪慕蝶嘴邊始終掛著淡淡的唇。沐晉陽卻不同,鐫秀清雅,麵如冠玉,隻是,眉宇間多了一份凝重。


    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思索著該怎麽開口。


    這次和沐晉陽外出對倪慕蝶而言是特別而新奇的,以前無話不談的大哥哥甚至是情之向衷的王子,如今相處竟有些尷尬。


    倪慕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然,滿腦紊亂的飛思,她就是控製不住。


    車速平穩前往,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從不知愁滋味的倪慕蝶瞬間有種滄海桑田之感。


    唇畔淡淡的淺笑消失,微垂著頭,手指絞皺了紗裙。


    “小蝶,他對你好嗎?”一如既往平靜而溫和的語調,就像老朋友關心一般。


    沐晉陽已經刻意淡柔了問題,敏感而羞澀的倪慕蝶心依然一陣抽痛。原來,在晉陽哥哥心裏,她已經是那種被豢養金絲雀,沒了翅膀,沒了天空,沒了自由,甚至連尊嚴和名聲都消失殆盡了嗎?


    她雖是在溫室中長大的,卻不代表全然無知。就算不是完全猜對,也大概知道別人會如何描述她的身份。


    原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也暗中一次又一次自我心理建設。可是,麵對沐晉陽隱晦且保護的試問,她還是感覺受傷了。


    咽下苦澀,揚起滿滿燦爛的笑,語調輕快地說:“我很好啊,晉陽哥哥這次打算回來多久呢?”


    知她甚深的沐晉陽心裏難受極了,他不想再問。如果說有人問他,這世上他最不想傷害誰,他一定毫不猶豫說出她的名字。


    然而,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越是怕,最後傷害越大。


    “吱”地一聲,車輪擦過地麵的刺耳驚得行人紛紛投來注目禮。倪慕蝶亦被這突然的急刹車嚇到,慘白著小臉,聲音微微顫抖:“晉陽哥哥,出什麽事了?”


    一向溫文爾雅給她春風般溫暖的沐晉陽眉頭緊鎖,鐵青著俊臉,握著方向盤的手過份用力青筋暴起。


    陽光投影映出沐晉陽眼底的自責:“小蝶,對不起,我不應該去非洲,不應該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不在你身邊。小蝶,你放心,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我會一直保護你,哪怕付出任何代價。”溫潤眼裏迸出的狠光陌生得令倪慕蝶好厲害。


    在她心目中沐晉陽斯文有禮,風度翩翩,舉止優雅,最重要的是他臉上那一抹明暖的笑容。


    每次她不開心,受委屈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人一定是晉陽哥哥。而他也從不曾讓她失望,不管自己心情如何,他總是想方設法哄她開心,直到她破涕為笑。


    所以,有沐晉陽在的地方就是有陽光有溫暖。此刻他臉上的深沉好陌生,陌生得令她感到害怕。


    她明白沐晉陽是過於關心自己而自責,在一絲驚慌後,心底湧上暖流。“晉陽哥哥,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必自責。我相信你,一直以來你都是最保護我,愛護我的大哥哥。”唇畔洋溢的笑容是信任,亦是疏離。


    大哥哥,這個詞很是刺耳。


    她不知道自從懂事後,他就沒有想過要做她的哥哥。他隻是耐心地等待她長大,慢慢教導她,引領她品嚐愛情的甜美滋味。


    他會給予她自己擁有的一切,他會將她捧在掌心裏疼愛。


    可是,現在一切還來不及嗎?


    “小蝶,司徒瑞宏,他……他……”垂在身側的拳頭越握越緊,如果不是怕嚇壞了他的小鮑主,他一定狠狠一拳擊向擋風玻璃。


    他恨自己,明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卻依然控製不住自己妒嫉的心智。隻要一想到他嗬護了十幾年的公主竟然落入魔掌,他就有殺人的衝動。


    羞辱的紅自巴掌大的臉上漫開,赤凡如霞,仿佛下一秒便會下起血雨來。既然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倪慕蝶決定勇敢麵對。


    如果沐晉陽因此而看不起她的話,她無話可說。但她不能戴著虛偽的麵具一輩子。


    “晉陽哥哥,我現在是司徒瑞宏的女人。”語速很快,像是怕說慢了話便咽下,不敢再提。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於窄小的空間風漫延著,隨時間的流逝一點點侵襲入靈魂。


    沐晉陽發出野獸一般的吼聲,一拳狠狠擊向門窗,裂開的玻璃映著他的臉竟有幾分猙獰。


    倪慕蝶嚇壞了,在她的印象裏,沐晉陽就像他名字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如沐陽光。


    從來他都是和煦溫柔的,更是斯文優雅的。萬萬沒有想到他發起狂來,竟如此駭人。


    血自指縫間流出,蜿蜒於玻璃上一片可怕的腥紅。


    最初的驚嚇後,倪慕蝶反應過來,急得快哭了:“晉陽哥哥,你流血了,我們去醫院好不好?”鮮血淋漓的拳頭上猶插著玻璃碎片,那冰冷而刺目的光,射入倪慕蝶眼裏擔憂蓋過了害怕。


    沐晉陽半晌沒有吱聲,平靜的臉上看不起一絲多餘的表情,仿佛受傷的不是他,那血也不是他的。


    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狂暴,倪慕蝶一把扳過他的肩,美目毫不畏懼望入黑眸:“晉陽哥哥,我知道你在自責。但是,你應該清楚很多事不是我們可以控製的,既然事實已經發生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坦然麵對和努力改變,自責有什麽用?那是懦夫的行為。”


    倪慕蝶的話字字鏗鏘有力,震醒了沐晉陽。


    緩緩抬眸,重新審視這個玻璃一樣美好卻脆弱的女孩。此時此刻的她頭上有了一圈耀眼的光環,令他無法直視。


    原來,她並不似他以為的那般脆弱,甚至可以說,她比他更堅強,更容易接受現實。


    看看倪慕蝶,再反觀一下自己,他自慚形穢。


    如果今日遭遇如此變化的是他,他還能像她一樣坦然麵對嗎?


    答案……


    市中心醫生。


    包紮好傷口的沐晉陽走了出來,等候在外的倪慕蝶趕忙迎了上來。“晉陽哥哥,你沒事吧?”


    原就白淨的俊臉呈現出一種青紫的白,不過熟悉的淺淡的溫和的笑掛在唇邊,她的晉陽哥哥又回來了。手掌裹著層層紗布,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


    剛鬆下的一顆心又提了上來:“晉陽哥哥,你要不要住院觀察一下,你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哦。”小心翼翼扶著沐晉陽坐下,那彷徨的樣子令他不禁好笑。


    “哈哈……哈哈……”俊朗的笑聲為冷肅悲戚的醫院添上幾分陽光,卻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倪慕蝶一頭霧水,滿麵窘迫的潮紅。今天的沐晉陽太奇怪了,一會兒生氣發狂,一會兒莫名大笑。


    “晉陽哥哥……”像小時候一樣怯怯扯著他的衣角,微仰著頭,美眸內盡是憂慮。


    沐晉陽安撫性地摸了摸倪慕蝶的頭,黑熠熠閃光,剛剛的狂亂煩躁不複存在。唇角上揚是倪慕蝶熟悉的溫柔的弧度:“小蝶,你真的長大了,比我想像中要堅強得多,我很為你高興。”


    聽沐晉陽這麽一說,倪慕蝶心頭緊繃的弦鬆了下來:“我們都不可能總活在過去,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就要勇敢去麵對。”天真單純也好,過份樂觀也罷,她不能像爹地一樣逃避,最終不止會害了自己,更傷了身邊最愛的人。


    “嗯,小蝶,你說的沒錯。雖然現在我還不是司徒瑞宏的的對象,但請你相信我,終有一天我會將你救出來的。”自信爬上俊逸的臉龐,耀眼的光環不知迷倒了多少女病人和家屬。


    她知道沐晉陽是為自己好,但她不得不說一句:“晉陽哥哥,其實……其實……”欲言又止。


    這幾天以來司徒瑞宏對待她的方式,她都感受到了。他並沒有傷害她,反而她覺得自己是被人嗬護著,憐惜著的。


    言情小說裏男主變態虐女主的情節,她一點都感受不到。


    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她亦非那悲慘柔弱任人宰割而不會反抗的笨女主。


    倪慕蝶臉上淡淡的桃紅染開,幾分羞澀,幾分遲疑,更有一份若隱若現少女情竇初開的嬌羞。


    陽光瞬間自沐晉陽眉宇褪去,凝重寒霜凍結,連聲音都冷肅不已:“小蝶,你喜歡他?”


    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的小蝶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更何況司徒瑞宏大她那麽多,還是以那樣的手段強行要了她,她怎麽可能喜歡上他?


    眉心抽動,黑眸劇烈緊縮著,泄露了他急欲鎮定卻慌張不已的心事。


    突如其來的問題倪慕蝶怔忡了一下,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經沐晉陽這麽一問,她答不出來。


    一開始她恨極了司徒瑞宏,是他害得她爹地傾家蕩產,終日酗酒麻痹自己。後來,他帶走爹地威脅她,更在她毫不準備的情況下強了要了她。


    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讓她恨他。


    可是,慢慢相處下來,他冷硬外表下的溫柔,生病時他守在身邊,夜晚哄她入睡,白天陪她吃飯,挑衣服。特別是爹地最後的交待,讓她明白,司徒瑞宏不是十惡不赦。


    她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男人是怎樣的。但是,司徒瑞宏給她的感覺穩重內斂,看似冷酷無情卻在小細節上觀察入微。


    這樣的男人,她想很難有女孩子不喜歡。但是,問她現在喜不喜歡他,她迷茫,畢竟她心裏還有一道防線。


    倪慕蝶的沉默每分每秒都沐晉陽而言都是煎熬,若是以前她肯定毫不猶豫,大聲反駁。


    現在她卻沉默了,心,像被人用鈍刀一下下淩遲著,痛已經不足形容他的感受。


    “沐先生,這是你的藥,你傷口很深,記得天天要來換藥哦。”俏麗的白衣天使一臉甜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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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慕蝶接過,微笑道歉:“麻煩你了,護士小姐。”


    轉頭直視沐晉陽擔憂的眼神:“晉陽哥哥,我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對司徒瑞宏的感覺。他對我很好,很照顧我,可是,我現在還不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要時時刻刻想著他,想和他膩在一起。可是,她並沒有,甚至還他單獨相處時,她總是很緊張,很驚慌。


    倪慕蝶的話非但沒令沐晉陽放心,反而更加深了擔憂。他的小蝶太單純,不懂人心險惡,更不會防備。


    不是他對小蝶沒信心,而是司徒瑞宏那樣的男人氣場太強大。如果他耍起手段,小蝶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更何況從她的弦外之音,不難聽出她對他的好感。


    “小蝶,司徒瑞宏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被他迷惑了。”急切的語言破壞了他的關心,而像是要灌輸她正確的觀念。


    倪慕蝶微微扯動一下嘴角,輕聲說道:“晉陽哥哥,我們回去吧,醫生吩咐你要好好休息。”那一灘恐怖的血猶在眼前晃動。


    沐晉陽知道現在說得再多隻會惹倪慕蝶反感而已,正所謂日久見人心,他會一直守著她的。


    愛她就放手讓她去飛,如果她受傷了,厭倦了,他會毫不猶豫張開雙臂,為她遮風擋雨。


    “好。”瞬間他也恢複成了她熟悉的大哥哥,倪慕蝶提著的一顆心才稍稍放下。


    醫院旁種滿景觀綠化樹的路邊,一輛灰色低調的商務車毫不起眼。誰都想不到裏麵正坐著赫赫有名,叱吒黑白兩道的司徒瑞宏。


    黑色隔離紙擋去所有窺視的目光,加長形的商務內,司徒瑞宏高大挺拔的身影使得車廂並不寬敞。


    “先生,需要我去把小姐接回來嗎?”駕駛座旁的信迪開口問道。


    “不必。”深如子夜的眼睛始終盯著文件,龍飛鳳舞簽下名字。“我們回去。”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人置疑的強硬。


    信迪目光朝前望去,倪慕蝶和沐晉陽雙雙鑽入計程車,看方向是回沐晉陽的公寓。


    目光若有所思,淡淡開口:“回公司。”


    “是。”低調的商務車鑽入車流,瞬間沒了蹤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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