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些傷口,我去給你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合適的靈藥。”


    而這個時候的蘇棠梨早已從蓮央跟前撤離,像是沒事人一般走出屋門,從顧明箬身邊擦肩而過來。


    見蘇棠梨出了屋門,蓮央的指尖劃過自己的腰間的蓮花紋路,露出來一抹深思,然後再無比自然地把衣襟係了回去。


    眼見兩個人都是這樣的自然,剛和猛禽搏鬥完的顧明箬一愣,短暫地有些自我懷疑起來。


    他剛剛不過是和兩人一會沒見,怎麽這之中的氛圍變得如此……了起來。


    蓮央這個時候卻自然而然地彎眸:“四師兄好。”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剛剛蓮央又在那禽鳥麵前護了小師妹。顧明箬的靈力運轉在指尖,卻暫時沒有找到發作的借口。


    場麵一時落入了詭異的沉默,還是白渺的到來打破了這種奇怪的氛圍。


    “現在船隻受損,飛行不了多久了,我看到前麵的都城裏有沉吟木的消息,或許我們可以在那裏落腳片刻。”白渺邊說著,邊把地上自己的大鐵錘撿起來丟進自己的袋子裏,然後雙手拍了拍灰。


    “前麵的都城?”蓮央順著接話問道。


    “那都城名叫六月雪,一年四季皆是大雪紛飛。雖然據其他修士說,這裏的都城裏有些不大吉利,但是附近隻有這個都城裏有沉吟木的消息。”


    此時的蘇棠梨也從另一個隔間取好抑製邪氣的靈藥來,她邊把藥遞到蓮央手上,一邊對白渺說道:“那我們現在就快些過去吧。”


    蘇棠梨看著蓮央接過她手中的靈藥,指尖與她有著輕微的接觸。她心中開始回想起來她與蓮央每回見麵的時候。


    她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蓮央就是和邪祟分不開關係了。


    “棠梨很討厭被欺騙。”監聽蘑菇身後的時熙說著,“我與她認識了很長一段時間,對她很是了解。現在的她定然是開始回憶起來,她與蓮央從遇到到相處的點點滴滴。但凡蓮央有任何情難自抑的行為,都會被她捕捉放大到心裏,越想越會覺得懷疑。她現在暫時沒有什麽行動,隻不過是因為很少見到這種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


    “猛禽的喙損壞了合歡宗的船隻,而我前些日子才把沉吟木賣到了六月雪城中。”時熙的整張臉籠罩在黑暗之中,捎帶著幕後操棋手那樣的自信,“我已經在六月雪之中安排了人,很快就可以讓棠梨與邪種之間的感情徹底破裂。”


    看著時熙唇邊看似羞赧實則殘忍的笑容,蘑菇邪祟在一旁揉了揉肚子:“所以,今日的魂魄什麽時候開餐?我餓了。”


    時熙的笑容一停。


    隻知道吃魂魄的東西,要不是還算有點本事,他才不會把這種邪祟帶到自己身邊。


    ……


    剛到了六月雪的都城之中,一行人也換回來了在中州時候的裝扮,好能在六月雪都城中顯得不那麽突兀。


    初一進城,厚實的雪堆便映入眼簾,而這個都城的上空,也一直在簌簌地落雪,整個六月雪都城壓抑著悲傷而寂寥的感情。


    幾人走在去找沉吟木的路上,而蓮央的目光卻一直落在蘇棠梨身上。


    他開始意識到蘇棠梨的情緒並不太對。也許是懷疑,也許是試探,總之,蘇棠梨一定是從他身上知道了什麽東西。


    這樣的認識讓他有些難過。


    “我已經聯係到了六月雪之中賣沉吟木的富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很快我們就可以把木頭拿到手,趕去青淼了。”顧明箬說著。


    沒一會兒,他們就來到了那個富商麵前。


    眼前的富商肥頭大耳,看到一行人過來,卻腆著肚子不耐煩道:“可是來買東西的?我的沉吟木已經許給他人了,不必再來了。”


    顧明箬聽到這話,皺了皺眉,先前不是已經在水鏡之中說好了嗎?怎麽還帶出爾反爾的?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富商身旁的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女就弱弱地開口道:“阿爹,您已經與他們說好了,怎麽能因為另一個人出了更高的價,就這般見錢眼開、背信棄義了呢?”


    聽到自己的女兒這般替別人辯解,那富商更加怒了,傲慢地開口道:“我自己在這裏做生意,你個小孩子在這插什麽嘴?”


    富商傲慢的醜陋麵龐,一時間與身旁少女纖細脆弱的美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少女被罵了也沒回嘴,隻是充滿歉意地對一行人笑了笑,將蘇棠梨一行人送了出去。


    “很是抱歉各位,我阿爹總是這般,我與他說了好些次也不聽。”少女溫婉地笑笑,“聽說各位來到這裏,是為了沉吟木吧?好在我自己這裏也屯有一些沉吟木,也算不讓各位白來一趟。”


    “多謝。”顧明箬回道。


    不知道是怕生還是什麽,這少女好像反而對人群中的蘇棠梨揚起笑容道:“我叫阿眉,還請各位隨我來。”


    監聽蘑菇後的時熙不由點了點頭。


    “阿眉是邪祟之中最溫柔的那一個,無論是柔弱漂亮的長相還是溫聲細語的聲線,都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捕獲人們的好感。”時熙忍不住對旁邊的蘑菇邪祟解釋道,“更何況還有一旁富商和她形成強烈的美醜對比。”


    阿眉看了看這一行人,很是自然地走到了蘇棠梨麵前來帶路,一邊壓低著嗓音柔柔道:“阿爹總是拘著我,令得我尋常少見外男,我有些拘謹,希望我站在你身旁沒有打擾到你。”


    “無事的。”見對方溫聲細語,蘇棠梨也擺了擺手示意。


    阿眉走到了蘇棠梨身旁,隻是畢竟阿眉與蘇棠梨同性同齡,大家也沒有過多地覺得奇怪,隻當她是在蘇棠梨身旁更有安全感些。


    走了不過一小段,眾人就來到了一處廂房之中,阿眉喊仆從來打開了屋子,卻在踏進去的那一刻停下來了步伐。


    “怎麽回事了,阿眉姑娘?”蘇棠梨見狀問道。


    阿眉抬手,顫抖著指向屋內的一處空空如也,憤憤咬牙道:“這裏原先是存著沉吟木的,隻是,隻是怕這木頭,又被他偷偷拿去賣了。”


    “他?”白渺挑了挑眉。


    “他原是我夫君。”阿眉咬咬唇,眼尾有些失望地落下淚來,“原先他住在我一牆之鄰,我們之間是那般的要好,也曾用心來求娶我,可誰曾想,這一切不過是他的精心算計。”


    蓮央看向眼前這個阿眉,隱隱察覺到這少女像是在說給蘇棠梨聽。


    “怎麽回事?”蘇棠梨果真從自己懷中拿出來一張帕子,遞給到阿眉跟前。


    隻聽阿眉絮絮叨叨了一番她那前夫君曾經對她好,然後道:“隻是他對我好,不過是圖我家中的資產!”


    蘇棠梨眨了眨眼眸,勸導道:“居然是這般,沒想到阿眉姑娘竟然遇到了這樣的騙子。”


    監聽蘑菇後的時熙滿意地看著蘇棠梨的反應。很好,隻要棠梨有在心疼阿眉,阿眉就能夠將蘇棠梨的情緒順利引導下去。


    “可不就是騙子,之前都是我太過惦念他對我的好,如今居然都偷拿到我府邸之中了……”阿眉像是狠下了心來,溫婉的麵容顯示出堅定來,圖窮匕見,“這感情之間一旦摻雜進來了欺騙,那也沒有再繼續的必要了,我與他應當就此恩斷義絕!”


    她又繼續說著:“好在我對他早有防備,這屋子裏的地下還藏有些沉吟木,就贈予給你們了。”


    侍從配合地打開隔板,露出裏邊的一堆沉吟木。


    阿眉眼裏閃過算計來。她這般慷慨,想來那個目標應當是很有感觸了吧?這個時候再怎麽說,她也會上來安慰幾分。


    她這般想著,那邊蘇棠梨初生牛犢,果然很熱心地湊上前來,揚起來了手中的水鏡:“阿眉姑娘別怕,讓我來替你報官吧!”


    阿眉原先的遊刃有餘一卡。她這些的一切都是編的,為的就是讓蘇棠梨共情,作出主子想看到的抉擇。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柔聲安慰她嗎?這報官是個怎麽回事!


    她隻是想讓蘇棠梨由此及彼,讓她最終下定決心和邪種徹底決裂!


    “不了。”阿眉聲線一緊,連忙伸手去攔住蘇棠梨的動作,落寞地垂下眼眸,“我手中沒有確切的證據,我擔心被他反咬一口。”


    “這樣呀?那不如你再拿些值錢的東西放在這屋裏,然後在屋中放上水鏡,然後再報官?”蘇棠梨超級熱心地給阿眉出著建議,剔透的眼眸彎彎。


    “哦對,整個六月雪應當也沒有多少沉吟木,這錢怎麽說都不能讓他白賺了,阿眉姑娘你可以派一些仆從出去,證據應當並不難找。然後便可以抓他個現行,然後趕緊報官去!”蘇棠梨又有了靈感,她豎起自己一根食指,彎起眼眸說來。


    不是,怎麽繞來繞去還是報官!這合歡宗的小姑娘怎麽回事,她難道不知道感動或者說是共情為何物嗎?


    阿眉僵硬著再次揚起一個溫婉的笑容,盡量維持住剛剛傷感的氛圍:“我會的,哪怕他對我再好,再怎麽裝可憐,欺騙就是欺騙,我已經決定好徹底與他恩斷義絕,不會再有半分牽扯了。”


    蘇棠梨一愣,然後反手握住阿眉的手:“清醒一點呀阿眉姑娘,他拿走了你的沉吟木!沉吟木是可以換錢的,怎麽可以不拿回來呢?”


    阿眉也是笑容一愣。主子究竟是從哪裏找來的任務目標,她這句話的重點難道不是在“恩斷義絕”嗎?她想突出的重點難道不是“欺騙必死”嗎?


    “我會的。”阿眉的手僵硬在蘇棠梨的手中,她盡量不緊繃著自己的手指,幹巴巴地道。


    “阿眉姑娘要是狠不下心來,那不如我來替你報官,把那沉吟木拿回來?”蘇棠梨依舊積極幫忙,熱心的像一個小太陽。


    “不了,我這屋裏還有些沉吟木,足夠你們用了,他拿走的沉吟木,就當是喂狗了吧!”阿眉從蘇棠梨手中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拿出來,用帕子擦了擦眼尾的淚水,像是很是傷感的模樣。


    “狗狗不吃這個的。”蘇棠梨一本正經地說著,下斂的眼尾顯得她真誠可愛,一副沒有沾染上任何心機算計的清澈模樣,“反正都要恩斷義絕了,為何還要給他留一堆沉吟木?依我看來,一分錢都不應當給,阿眉姑娘,報官吧!”


    她最後三個字“報官吧”說的清清脆脆,上次一串鈴鐺叮叮當當地掉在地上。


    報官報官報官,怎麽又是報官!敢情她說了那麽一長串恩斷義絕的話,這個合歡宗小師妹就隻聽到了那個並不重要的身外之物!


    阿眉被蘇棠梨一連串的“沉吟木”和“報官”吵得頭疼,臉上溫婉的笑容差點就沒有維持住。


    她真想揪著蘇棠梨的衣領大喊:你就感覺不到“我”被欺騙感情的難過與悲傷嗎?!


    好在她阿眉也是當了這麽多年的邪祟,很快思維一轉,便反應過來道:“拋開來這沉吟木不談,他的欺騙幾乎讓我無法呼吸,我甚至能回憶起來十四歲那年他趴在我的窗墉旁給我送桂花糕,笑起來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蘇棠梨眨了眨眼眸,從神色中看,應當是徹底明白了她阿眉想表述的感情。


    阿眉還沒在心中鬆下那麽一口氣,就聽到蘇棠梨道:“非緊急情況未經主人允許入室不太好吧?咳,不過阿眉姑娘你和他從前的關係確實挺好的。”


    這般類似於杠精的話,被蘇棠梨說起來卻是真摯又誠懇,她略下斂的眼尾流曳著無辜,一邊還不忘繼續道:“對了,阿眉姑娘,記得要把你最開始拋開來的沉吟木撿回來,我們好報官!”


    阿眉還未鬆下來的一口氣繼續哽著,她算是弄明白了,這個合歡宗的小師妹,眼裏全是“沉吟木”,完全沒有感性的感情!


    “會的會的。”阿眉嘴上愈發敷衍,心中卻開始狂喊起來時熙。


    主子!她看這個女孩子根本就不需要她阿眉的洗腦!當她知道邪種騙了她的時候,她自己就可以跟邪種恩斷義絕!


    監聽蘑菇裏的時熙透過蘑菇看到阿眉的神情,大概也能猜出來她的想法。


    雖然阿眉這顆棋子好像沒能起到觸動蘇棠梨的作用,但好在從蘇棠梨在這的表現上來看,蓮央他應當很快就會被棠梨拋棄掉了吧?


    時熙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等到阿眉好不容易把報官這件事敷衍過去,把沉吟木交到了一行人手中,時熙也終於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畫麵。


    一行人手中的水鏡忽然亮了起來,這裏麵是青淼提醒眾人的消息。


    眼見上邊是青淼長老發來的資料。


    【青淼長老】:桃花蠱在青淼更加泛濫了,青淼已經發生了幾起動亂,青淼民間已經有傳言說是聖子血脈不純,還有一部分風言風語是說聖子與邪祟有勾結。


    邪祟在西南方已然公然向全體宗門修士宣戰,想來是邪種降臨於世,他們已然有所倚仗。


    幾人的表情愈發嚴肅。


    時熙眼見著蘇棠梨眼眸忽而神色一壓,轉頭便看向了蓮央,琉璃玉一般的眼眸沒有感情波動:“蓮央,隨我一起出來吧。”


    到時候了!時熙臉上麵露勝利者的笑容,蘇棠梨終於是決心要和蓮央決裂了!


    他特意這般算計,環環相扣地把蘇棠梨引到六月雪這座都城之中,就是因為六月雪的地脈獨特,能夠給在此之人施以一種低沉的氣壓,放大人們心中的負麵情緒。


    蓮央再怎麽勾引棠梨又如何?哪怕他能勾引得棠梨動心,他時熙隻需要算計那麽一次,就能讓他們之間的感情徹底破裂!


    時熙眼眸之中閃爍著激動的光,他剛想切換成另一個監聽蘑菇去監聽,卻不知道這蘑菇被哪一隻大腳狠狠地踩了上去,徹底碾爛來。


    晦氣。時熙心中暗罵一聲,然後在心中安慰自己。監聽蘑菇爛了便爛了,看現在這個情況,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蓮央和蘇棠梨之間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感情牽扯了。


    ……


    六月雪的城池裏始終在下雪,蓮央隨著蘇棠梨走了出去,一步深一步淺地在雪地之中走著。


    蓮央心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他揚眸看著蘇棠梨回過眸來,雪花沾染到了她的睫羽之上。


    一時間,一片白茫茫之中隻有他們這兩粒小點,倒是像極了話本子裏男女主分割割裂的畫麵,既淒楚又悲涼。


    蓮央看見蘇棠梨眼眸剔透,忽而上揚時顯得格外認真,而她說話之時,一點猶豫也不帶:“我的水鏡裏收到了一個消息,說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所圖謀目的是為了通過我達到控製合歡宗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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