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這回到蓮央的瞳孔驟縮,黑曜石一樣的眼眸襯得他幾分天真的少年氣來。


    “不是這樣子嗎?”蘇棠梨有些疑惑地再偏回頭看向蓮央,馬尾順到肩的鴉青色發絲隨著她的動作折了一道彎來。


    蘇棠梨說起疑問來時毫不自知:“我在合歡宗修習的時候,偶爾見到師兄師姐都是這樣哄的,我不可以哄你親親我的臉頰嗎?”


    蓮央眼見蘇棠梨的手不自覺地再次搭上他衣襟的雲邊,眼眸一暗。


    “你也許是並不需要哄了。”蘇棠梨彎起眉眼來,倒是完全忘記自己還在蓮央眸中範圍內。


    蓮央低頭,忽然察覺到蘇棠梨眼眸左看,流露出幾分得逞的竊喜自得一般。


    “狸狸,這是你答應的,你答應要哄我的,該不會要反悔了吧?”蓮央撐在兩側的手稍近一些,“合歡宗應該有典籍說,不許言而無信吧?”


    “你看我像是言而無信的人嗎?”蘇棠梨咧了咧虎牙,忽然察覺到一隻手順著她的臉邊將她抬頭上仰了些,一聲青色碎玉的叮當聲也隨著響起來。


    蓮央俯身吻上眼邊臉頰的薄紅,蘇棠梨忽然見到蓮央閉眸時的長長睫羽,然後就是臉頰上酥酥麻麻的觸感。


    一種前所未有的觸電感覺倏地順著經絡驚到全身,奇妙微妙的感覺蠱得蘇棠梨身上一軟,她感覺到蓮央的親的認真,看得到他高挺蠱媚的鼻梁,偶爾還抬手,溫柔地撩開她耳邊耳側的發絲,蹭得她耳邊癢癢的。


    直到蓮央撤開來,骨節分明的手最後把蘇棠梨耳邊的碎發綰到耳後,隨後放回蘇棠梨身側,黑曜石一樣的眼眸再安靜地看著蘇棠梨。


    嗚!他親她了,他親她了!不過、不過是親了臉頰,怎麽能夠親的這麽認真,哪裏可以這樣子反覆親的!


    怎麽蓮央親她臉頰的感覺和小時候被姨姨們親臉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你。”蘇棠梨看著他那雙好看而又認真的眼眸,忽然間就有些說不上來話。


    “狸狸哄我我好開心的。”蓮央反而是這樣看著她,眼眸中的神色浮現浮光躍金的笑意,“我被哄好了。”


    頭一回,蘇棠梨注意到蓮央的唇珠很漂亮,說話翕動之時,唇色靡麗如花綻。他的手指指尖不自覺地撫在唇上:“比糖葫蘆甜。”


    “湊不要臉的。”蘇棠梨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心中仍然被剛剛奇怪的感覺擾動得心神不定。


    “嗯?狸狸說什麽呢這麽小聲?”蓮央下意識一俯身,雀頭色的發羽熠熠生輝。


    蘇棠梨被他的再次俯身弄得身上一僵,不好意思之餘就想再次抬手推他的肩。


    “狸狸。”蓮央倒是從蘇棠梨推他的動作感覺到了不對,他抬起手來把住蘇棠梨伸來推他的手腕,彎起的眸子像夜色中的新月,“狸狸,你怎麽沒有力氣了?”


    被察覺到了的蘇棠梨才不知道什麽是惱羞成怒,她咧了咧虎牙,眼眸一揚,凶道:“你定然是給我用了軟骨散之類的什麽東西,不然我怎麽會使不上力,你就是一個壞蛋混蛋!還不快幫我把解藥找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蓮央尚且握著蘇棠梨一隻手的手腕,笑得是異常歡快,手腕上的青色碎玉都叮叮當當亂成一團。


    “你笑我!”蘇棠梨氣鼓鼓的,太可惡了,“你居然還笑我?比試是要公平的。”


    蘇棠梨手上叉著腰,忽然察覺到身上的氣力跟著恢複了。


    “沒有用什麽軟骨散的。”蓮央擦了擦眼尾,彎眸道,“不鬧了不鬧了,待會狸狸還有一場門派大比呢,不如我們想想怎麽從這個回溯裏麵出去。”


    兩人正說著話,一旁的小蓮央則是把原先自己遮在眼睛上的手拿了下來。他蹭蹭蹭地跑過來,伸出手來拽了拽蘇棠梨的衣袖:“姐姐,我還在呢。”


    被拉袖子提醒到的蘇棠梨身上一頓,低頭就看見了委委屈屈的小蓮央。


    糟糕,她忘記這裏還有一個小孩子了。雖然是回溯之中的小蓮央,但是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小蓮央,我們被困在你這裏了,你可曾知道出去的法子。”蘇棠梨好奇地開口問道。


    “是困在這裏嗎?”小蓮央眨了眨眼,說著,“我也是被困在這裏了。”


    蘇棠梨一愣。她和蓮央自然是被困在了回溯之中,而小蓮央又是被困在了哪裏?


    “我小時候是由青淼的阿媽帶著的,跟著她住在比較偏遠的山腳。”蓮央轉了轉手腕,開口說著。


    她還以為會是青淼長老一手帶大的呢。蘇棠梨抬眼好奇地研究著這裏回溯的場景。


    “如果是在幻境之中,想要離開幻境則需要解開幻境主人的心結,可是這是在回溯之中,我們沒有辦法去改變曆史往事的進程。”蘇棠梨摸摸小蓮央的腦袋,“別看現在他在和我們說話,轉眼他就該忘了我們,然後繼續按照你記憶中既定的軌跡行走。”


    “對了,剛剛蓮央你是做了什麽,讓我跳出方才那三師徒的故事輪回的?”蘇棠梨摸出來剛剛撿起來的香囊球,“是跟這個有關係嗎?”


    兩個近乎一模一樣的香囊球並列躺在蘇棠梨的手心之中,顯得安靜玲瓏。


    “嗯。”蓮央點了點頭,伸手在蘇棠梨掌心處戳了戳其中一顆香囊球,“見到這個香囊球的時候,我看見了狸狸,想來應當是和狸狸有關係。”


    香囊球是承載記憶的一個方式,現在蘇棠梨手上的兩個香囊球,一個是薑姒的,還有一個是蘇棠梨的。


    “雖然不知道這之間有些什麽聯係,但好像還差蓮央你的那一份。”蘇棠梨邊思考著,邊問一旁的小蓮央,“小蓮央,你有沒有見到過這個樣子的香囊球。”


    問的時候蘇棠梨有些忐忑,畢竟這種設計是合歡宗的,照理說遠在斂州的青淼有沒有花燈都很難說,更別說還是設計得如此精妙的香囊球。


    卻不曾想小蓮央則是點了點頭:“有的,要我帶姐姐你過去嗎?”


    蘇棠梨自然是點了點頭,卻看到旁邊的蓮央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好奇怪,難道有什麽不好讓別人知道的東西?


    蘇棠梨和蓮央跟著前麵帶路的一小隻走著,眼見著周圍的景色模糊了一瞬,很快便從朗日清風變成了皚皚白雪。


    不知不覺幾人的位置也從山腳到了山峰。蘇棠梨回頭看去,遠遠地能看見他們剛剛在的那棵樹,能看到那抹綠蔭,而再低頭看看自己腳下,卻已然是鬆軟的雪地了。


    好神奇的變化,莫非是什麽陣法?隻是看著也不太像陣法,也不知道為什麽青淼的天氣變化為何能如此之大。


    周圍掠過的風也愈發冷了起來,透過回溯朝幾人襲來,蘇棠梨不由得用靈力試圖去護住自己的身子,卻意外地看到蓮央和蓮央像是對淩冽的風無知無覺,根本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靈力。


    怎麽,這是不冷嗎?


    蓮央卻忽然停下,不願意再走了。


    他伸出手來牽住蘇棠梨的手,額前的碎發半遮掩住他清澈的眼眸。


    見蓮央停下來,小蓮央也回頭看著蓮央,眼眸輕輕眨著。


    “怎麽了?”蘇棠梨隱約覺得蓮央這個態度有些奇怪,於是猜測到,“是前麵有什麽你不想讓我看見的嗎?那我可以停在這裏,你上前去找香囊球就好了。”


    雖然回溯之中分開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但是要是蓮央不情願,她也是可以不跟著上去的。


    蓮央搖搖頭來,蘇棠梨這才察覺到他牽著自己的手有著細微的顫抖。


    上一回蓮央這個表現還是在遭受了邪祟侵入操縱之後。蘇棠梨有些擔心地看向蓮央。


    “不是的,是我不想去看,狸狸看吧。”蓮央緩緩閉上了眼,乖乖地牽著蘇棠梨。


    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麽好事情,蘇棠梨牽著蓮央的手,繼續跟著帶路的小蓮央往一片純白之上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蓮央終於是停下來了腳步,手指往前指道:“那裏就是阿媽,阿媽的袋子裏就有長得和姐姐手裏一樣的香囊球。”


    蘇棠梨順著小蓮央手指的地方看過去,就看見了一個身穿著青淼服飾的婦人背影,她蘭色的發羽上已經結上了一層白白的霜。


    感覺有些奇怪的蘇棠梨繞道上前去,就聽到小蓮央伸出手來拉了拉自己的手,說道:“噓,不要吵醒阿媽了,阿媽最近在閉關修煉呢。”


    手中蓮央的手一緊,蘇棠梨愈發感到奇怪。她順著看過去,看見了這個青淼婦人睫羽上蒙著厚厚的霜,身周自心間散發著淡淡的靈力,像是睡著那樣。


    對,隻是像是睡著那樣。蘇棠梨心一沉,默默歎了口氣,眼前之人已然沒有了氣息,而且看樣子應該已經沒了有一段時日。


    小蓮央卻是毫無察覺,反而乖乖地喊了幾聲地上的阿媽。不過這個時候他對青淼阿媽用的是青淼話。


    蘇棠梨聽不懂小蓮央說了些什麽,隻是看到他喊了幾聲,然後從青淼阿媽的袋子裏翻出來了一顆香囊球來,把它遞到了蘇棠梨跟前。


    “姐姐,給你。”


    這個香囊球與先前兩個相似,不太一樣的地方在於這上邊的暗紋,這顆香囊球上邊篆刻著的是青淼的蓮花暗紋。


    中州什麽時候和遠在斂州青淼搭上了關係?蘇棠梨懷著疑惑,收下來了香囊球:“謝謝小蓮央,也……謝謝青淼阿媽。”


    蘇棠梨對著小蓮央揮了揮手,目光落在了青淼阿媽身上,經過剛剛小蓮央的動作,即使他的動作很輕,也依舊因著年紀小力氣小,沒能把阿媽扶正來。她也因此看到了阿媽懷中倒出來的一朵雪蓮。


    那好像是一朵青淼的雪蓮,哪怕摘下來了這麽久,通身依舊散發著柔和的靈力。蘇棠梨大略掃了一眼,大概能猜出這個阿媽是死於雪崩,也許就是為了摘這朵雪蓮。


    蘇棠梨微微牽緊了蓮央的手,在與小蓮央告別之後,拉著他一步一步地踩著雪下山,漸漸地從小蓮央的視線裏淡出。


    ……


    “狸狸還沒有醒來嗎?再過不久就該是最後一場比試了。”顧明箬輕嘖了一聲,煩躁地撩開來了身旁垂下的珠簾,“要是沒法順利參加,小師妹指定要難過了。”


    沒聽到回答,他又問道:“那另兩個可是醒來了?”


    “那個魅魔也許是醒過來了。嗯……也不能算是,半生半死的,醒是醒過來了,活不活就隻能看命了。”薑姒抬眸回答道,“狸狸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這才沒多久的時日,邪祟又出來作亂了。”顧明箬說起這事來麵色一沉,“那魅魔自己中邪也就罷了,怎麽還拉著狸狸一起,若是他能醒來,嗬。”


    “邪祟那邊養著的邪種聽說是要成長到最好的狀態出世了,也難怪他們如此躁動。”薑姒垂下眼眸來,“之前我讓你找到的東西找來了嗎?”


    “找來了。”顧明箬拿出來一個已經破舊不堪的玲瓏花燈,“這是什麽東西,可是有什麽用處?”


    “邪祟用的是記憶回溯的禁術,本質上在於把困入其中的人的記憶碎片也一起投入進回溯,以至於受困者非半死難以蘇醒。”薑姒接過玲瓏花燈,單手反手把這個花燈摔在了地上。


    伴隨著叮當一聲,玲瓏花燈變成了一個銀色的香囊球。薑姒彎腰將這個小球拾起:“如果想從回溯中清醒,有兩個要求需要達到,一是受困者要從回溯中收攏回自己的記憶碎片,二則是在外界需要有人通過記憶回溯,搭起來一個從現在到過去的橋梁。”


    “師姐可是想進去?”顧明箬揚起了眉,“若是這般成功率如何,若是沒法將狸狸拉回來,師姐可是有法子全身而退?”


    “可以,隻是時間不確定要多久,你且燃上一柱香,若是我不能在一柱香之內回來,你便去找謝賜。”薑姒抬手拋了拋手上的香囊球。


    “靈力的趨勢在不受幹擾引導的情況下,一般是由平穩趨向於紊亂,如果想進入回溯,則需要通過媒介,比如說我手中的這個香囊球,將紊亂的靈力與平穩的靈力區分開來,由此達到進入回溯的目的。1”薑姒邊說著,香囊球邊落在手中。


    “走了,明箬記得一邊注意一下大比的情況。”話音剛落,薑姒便隨著鈴鐺的叮當聲,忽而癱軟躺在了榻上,昏睡了過去。


    ……


    門派大比很快就來到了最終比試的那天,各大茶樓寫書的修士已然就位,押注的賭徒修士們也摩拳擦掌。


    今日是合歡宗蘇棠梨與無情宗秦起之的大比。誰都知道兩宗之間從開宗之初的觀念便大有不同,更何況無情宗裏不少的弟子都曾因著合歡宗之人背棄無情之道。


    無情宗長老沈肅對合歡宗的不喜幾乎是清晰地表現在麵上。


    哪一個吃瓜的修士不暗搓搓地期待兩宗趕緊打起來打起來,更何況茶樓中還有傳言,那圖南劍秦起之,曾經在天玄山秘境之中,把自己的相思子親自贈送給了蘇棠梨,論誰聽了都會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這場大比的勝負也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驚!無情宗對合歡宗,究竟會是火熱的愛情打動冷酷無情的他,還是會是寒冷的無情澆熄熱情似火的她?”茶樓搞事業的修士已經印發好了“驚爆”報刊,暗戳戳地在人群之中傳閱了開來。


    秦起之已然站在了擂台的一側準備上場,他是無情宗最年輕的天才,三年前,圖南劍的劍氣隻尋常一擊即驚豔了當時的眾人,不知道今日他的劍氣是否會舍得將蘇棠梨斬落馬下。


    無情宗長老沈肅正在一旁照例捧著他的茶盞觀戰。其實他的心中是異常緊張的。


    雖然自天玄山秘境歸來之後,秦起之就和他解釋了給蘇棠梨相思子的原因,並且還特意解釋了對蘇棠梨並無非分之想。


    隻是沈肅依舊很是擔憂。如果秦起之不解釋,他可能還相信一二,可是他偏偏解釋了,還特意加重解釋了“並無非分”之想,這令得沈肅想去相信都難。


    無他,他實在是被合歡宗翹牆角翹怕了。現在恨不得隨身跟著秦起之護著,生怕他也跟他的師兄們一般誤入歧途。


    沈肅緊張地看向擂台之上,麵上看似平靜,口中卻一直在啜著茶,哪怕茶盞之中已經沒了茶水。


    時辰已然接近了比試時間,秦起之也拿著劍,站在了擂台之上。


    這下大家都察覺到了不對。蘇棠梨呢?這都已經到了快大比的時間,怎麽蘇棠梨還沒有出現?


    押注了蘇棠梨的修士們格外緊張,不停地在四周張望。從蘇棠梨改成押注秦起之的修士們則是眼中逐漸亮起來了期待的光,嘴中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念叨祈禱些什麽。


    門派大比之中有一個規定,如果前來比試之人未在比試開始後一柱香內到達比試擂台,將會視為自動棄權,贏家則為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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