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蘇棠梨隱隱察覺到危險。


    那人摘下鬥篷,露出頭上紅色的角,也同樣展示出了一張熟悉的麵容。原是魅魔蒼憐。


    他伸手翻來,紫色的氣息湧動在他的掌心之中:“抱歉了,蘇棠梨,誰讓你是薑姒的疼愛的小師妹。”


    “今日我又見著我師母了,她是那樣的絕望脆弱,指望著我師尊與她再次相見,而薑姒呢?”蒼憐原先就蒼白的肌膚愈發顯得透明,詭異之中甚至捎帶著邪意,“薑姒是那樣的光鮮亮麗,仍然是大家心目之中最耀眼的白月光,最憐惜的朱砂痣,她憑什麽呢!”


    “他的精神不對,靈力也不對。”蓮央抬手護住蘇棠梨。


    “你師尊蒼無妄?”蘇棠梨可不記得薑姒師姐有做過什麽壞事,也不相信師姐會做什麽事。


    詭異的靈力編織出了一張巨大的網,網中的絲從蒼憐身上湧出,緊緊地將蘇棠梨和蓮央一同包裹其中。


    “我想你應該不知道,那我就來讓你好好體驗一下,我師母、師尊和薑姒的故事吧!”


    作者有話說:


    順便也捉了蟲。


    第28章 回溯


    紫黑的煙霧在空中呈網狀蔓延,眼中景色的邊緣跳躍著模糊的黑斑,蘇棠梨再睜大了睜眼,眼前的霧氣便徹底散去,展現出剛剛熟悉的花燈街道模樣。隻是蒼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蘇棠梨的錯覺。


    蘇棠梨環顧四周,剛剛還在她身旁的蓮央此刻也跟著沒了蹤影,徒留她一人抱著玲瓏花燈。


    不對,這個街道……蘇棠梨再仔細瞧了一眼,花燈展的攤位上隨意放置的釵子樣式有些古早過時。這好像是千百年前的合歡宗花燈展覽。


    “又是和邪祟勾結的鬼東西。”蘇棠梨抱著花燈,嘟囔著,“就像是還有什麽大陰謀在醞釀著的樣子。”


    如果蘇棠梨沒看錯,蒼憐剛剛用的應當就是邪祟常用的“往事回溯”,這是一種不常使用的禁術,可以將人困在他人講述的記憶回憶之中反覆輪滾同樣的事情,直至把陷入其中的人逼瘋。


    蓮央應當是被卷入到了回溯之中的另一個節點。


    通常使用這個禁術是需要往生花和記憶碎片,往生花容易,但蒼憐理應是拿不到她師姐的記憶碎片的。也就是說,這次她陷入的回溯是以第三人的視角進行還原敘述的。


    隨著夜風吹過,街邊的花燈跟著呼啦啦地轉動起來,隻聽一串鈴鐺一簇叮鈴鈴的聲響,一個模樣精致的女孩子出現在了蘇棠梨眼前。


    這個女孩六歲模樣,挽著半蓮花開模樣的雙髻,耳邊兩側各自順下一綹發,上衣青綠,下裳百褶裙潔白無瑕,裙擺隨著她的走動,上麵繡著的暗紋隨著輕漾。


    這個打扮很有合歡宗弟子們小時候的風格。蘇棠梨暗自想。


    “不許跟著我來!”女孩抬起一隻手來,掌心靈力一翻,對身後稍高一頭的小少年做出了製止的姿態,動作之中流露出嬌俏來。


    驀然看見這個熟悉的麵龐和靈力,蘇棠梨一怔,這怎麽那麽像是薑姒師姐?她下意識上前一步,登雲履卻又一頓。


    “阿姒從小便是如今的這般模樣。”蘇棠梨隱約回憶起來了大師兄一邊練劍,一邊隨意的這般一句話。


    不對,雖然長得很像,但薑姒師姐從來沒有這麽嬌過。也不知道這是在誰記憶裏的師姐。


    蘇棠梨彎下身來,她一手抱著花燈,另一隻手好奇地在這個“薑姒”眼前揮了揮。卻見那“小薑姒”對她的存在毫無察覺,隻是轉身跑走,好似透明一般從蘇棠梨身上撲著穿過。


    而在“薑姒”身後的小少年約莫十四的年歲,鴉青色的長發用玉冠束著,頭上紅色的角角分外醒目。


    看見蘇棠梨伸手試探“薑姒”的動作,他的眼眸還冷冷掃上蘇棠梨一眼,然後才抬腳繞過蘇棠梨,起身追向“薑姒”。


    這個便是魅魔蒼憐的師尊蒼無妄吧?很明顯他看見她了,隻是根本不想去理會。蘇棠梨暗自揣測,這裏可能融入的是蒼無妄的記憶碎片。


    蘇棠梨也動身跟著二人,手上抱著的花燈隨著她的動作,上邊的蝴蝶紋樣微微發光。


    她在跑動之中,隨意地瞥了一眼這始終保持平衡的蝴蝶紋樣,忽然驚訝地發覺,透過這紋樣的光路,她居然隱約看到了一個幻影在花燈裏麵重現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別跟著我來。”依舊是薑姒的模樣,依舊是抬手製止的動作,隻是臉上麵無表情,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嬌俏,反而還有著冷酷無情的意味。


    稍縱即逝的回憶被蘇棠梨抓住了尾巴。她想起來了!這個花燈她在薑姒師姐的房中舊物裏麵見過。想來應當是因為蒼憐動用了回溯,這才陰差陽錯地讓花燈落在了她蘇棠梨的手中。


    蘇棠梨看著花燈內的幻影,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花燈裏封存的才是師姐視角的回憶。


    所以這個蒼無妄對她師姐的回憶濾鏡也太過濃重了吧,這麽厚重的濾鏡若是換算成脂粉,怎麽說也能糊個千百張臉。蘇棠梨心中暗自想著,腳下步履不停,仍舊跟著小薑姒與蒼無妄兩人。


    身邊的景色隨著幾人的步伐不停地穿梭變換,小薑姒和蒼無妄就像是看不見這些變幻的景色。蒼無妄始終亦步亦趨地追著薑姒說說笑笑,兩人像是尋常朋友一般。


    甚至於,也許稱得上青梅竹馬一詞?


    蘇棠梨在一旁暗暗看著,忽而把手中的花燈一摔,玲瓏花燈摔落在地,撞擊之中發出猝不及防的鈴鐺聲,本來腦袋大的玲瓏花燈倏地被摔成一個巴掌大的葡萄花鳥紋銀香囊,融於花燈中的記憶碎片四散開來,魚潛入水一般沒入回溯。


    眼前的場景也驟然一變,原先年紀尚小的薑姒與蒼無妄迅速長大成人,身上的服飾也變得更加貼合兩人的年紀。


    果然,她猜對了。這便是讓師姐的記憶融合進回溯之中的法子。蘇棠梨彎腰拾起地上的小香囊球。


    以師姐的性子,她既然之後已經與蒼無妄徹底鬧掰了,那她便必不會留下並珍惜所謂的回憶。


    被這麽一擾動,記憶回溯中的蒼無妄這才把眼神給到了蘇棠梨,眼眸之中蘊含著怒意,像是在指責蘇棠梨破壞了這美好的一切。


    但他再惱怒,也隻是給了蘇棠梨一個眼神,腳下卻寸步不離地守著薑姒,身體也依舊是按照既定的軌跡行動,忠實地演繹著記憶還原出的故事。


    因為增加了薑姒的記憶碎片,這一回,薑姒也抬起頭來看向了蘇棠梨,隻是眼中盡是陌生,畢竟這個年份,按理說蘇棠梨都還沒出生。


    不過就像是人在夢境之中,很多時候不會去懷疑一些奇怪且不應該出現的物和人,怎麽能出現在這裏那樣,他們也沒有對蘇棠梨的出現產生任何疑慮。


    蘇棠梨在一旁看著兩人的相處,眼中不由落在了薑姒腰間:她看見薑姒腰間係墜著一縷姻緣線。這是中州象征著已經定下婚約的係法。


    嘶。她轉頭看向蒼無妄,果然也在他的腰間看到了同樣的姻緣線。


    “別亂動,這裏有一個小姑娘!”薑姒忽然略顯訝意道,“不對,是小妖怪。”


    “這是什麽品種的小妖怪,怎麽能出現在這裏?”蒼無妄對著小妖怪姑娘伸出手來,故意在她眼前試探了試探。


    他們嘴中的小妖怪姑娘正瑟瑟發抖地縮在草叢之中,小妖怪姑娘的眼眸是漂亮的粉黛色,她的身上穿著襤褸的衣衫,白皙的臉頰上沾染著摸爬滾打的泥濘。


    看見蒼無妄伸手嚇唬她,小妖怪姑娘便獸性大發,一張嘴就咬在了他的手上,疼得蒼無妄下意識把手一收,收回來的手上已經是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嘶,這小妖怪咬人可真疼,也不知道是誰給放進來的。”蒼無妄冷著眼眸,隨意道,“既然這妖怪來得蹊蹺,阿姒我們不如殺了她便是。”


    小妖怪姑娘也聽到自己要被殺掉,下意識便化作了一隻化作妖形,變成了一隻毛茸茸又可憐兮兮的小兔子,轉身意圖逃竄。隻是她的修為到底是太低,腳上還沒跑上幾步,便被蒼無妄抓了回來。


    “咬人這麽疼,居然隻是一隻小兔子?”蒼無妄把小兔子拎在薑姒眼前,隨意地晃了又晃,嚇得手上那隻小兔子絨毛聳立。


    “你未曾用靈力護住自己,被咬到不是應當的嗎?這看起來是一隻靈智初啟的小兔子,居然已經化作了人形,想來應當是修煉天賦極佳。”薑姒從蒼無妄手中接過小兔子。


    這隻靈智初啟的小兔子像是知道薑姒才是兩人之間的主導。一落到薑姒手中,便依靠著她的手軟軟癱了下來。


    “我去把它抱給師尊瞧瞧,看看這究竟是隻什麽樣的根骨。”


    按照師姐的惜才之心,看起來是想把這個小兔子留下來自己教了。蘇棠梨仔細回想了一下,她怎麽不記得師姐有這一個小徒弟?


    “阿姒的師尊不是已經去青淼了嗎?不如讓我把這隻小妖怪帶回去,查查身世。”蒼無妄邊說著,邊伸手拎起了麵前小妖怪的兔耳朵。


    “小妖怪,不如讓你自己來說說,願不願意當我們的徒弟?”


    小兔子齜牙咧嘴來,粉黛色的眼眸目露凶光,看起來並不太懂師徒的意思。


    “也對,估計得等你長大一點,才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薑姒指尖支著下巴,拎著小兔子那隻手,指尖輕輕蹭了蹭小兔子的耳朵。


    難道後來是蒼無妄收了這隻小兔子當徒弟?隻是除了蒼憐和小蒼蘭,蘇棠梨怎麽也從未聽說過他還有別的什麽小妖怪徒弟。


    她蹲在一旁圍觀著,隻見眼前的景色“唰”地一變,蘇棠梨跟著兩人的視角來到了一間宮殿。


    她再一次見到了那隻小兔子,隻是這個時候的小兔子已經是化作了人形,從人的年紀上來看,像是長大了不少。


    那隻小兔子姑娘依舊是粉黛色的漂亮眼眸,隻是行趨之間並沒有之前那樣的凶獸的即視感。她穿著中州日常的服飾,反而流露出一種綿軟的姿態。


    她此時應該是處於拜師典禮之中,隻是看這個宮殿的裝飾,應當不是在合歡宗。


    “師尊。”她腳下猶豫,抬頭對著蒼無妄拜道。


    蘇棠梨看著這隻小兔子心生好奇。莫非,這是蒼無妄的一個英年早逝的弟子?


    她正想著,腳下的地麵便如水一般蕩漾著波紋,抬眼看去,竟然是蒼憐也來到了這個時段的回溯裏。


    蒼憐蒼白到有些詭異的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袍,不同於最初見麵那樣假意病弱,現在的他麵憔悴,看上去真的是有些病弱了。


    “看見了吧。”蒼憐冷笑一聲,抬手對前方的小兔子姑娘規規矩矩地行了一拜禮,他邊撩衣袍邊起身道,“這便是我的師娘,薑心苑。”


    蘇棠梨緩緩睜大了眼眸。


    ……


    “等等,你的……師娘?”蘇棠梨一話語稍頓,開始掰著手指算起了輩分,“你的師娘是你的師姐,而你的師娘又是我師姐和你師尊一起收的徒弟。”


    “怎麽,不行嗎?”蒼憐對一切與薑姒有關的人都厭惡得不行,他身體騰升起紫黑色,哪怕腰背被邪祟的邪氣侵入地弓起了身子。


    抬眸看著蒼憐身上紫黑色的邪氣,蘇棠梨把手指一收:“可以的。隻是我剛剛算了算,你恐怕差點成了我師姨孫。”


    “你好呀,師姨孫。”麵對蒼憐的一身冷氣,蘇棠梨不僅不氣,還露出來了慈祥的微笑。


    有那麽一瞬間,蒼憐好像回到了高高的穀堆旁邊,他好像在聽一個慈祥的長輩在講述過去的故事。


    不對,蒼憐甩開腦中奇怪的聯想。


    “少套近乎。”蒼憐從前嫣紅的嘴唇現在已然是蒼白不堪,“你有好好看我師尊和師母的故事嗎?”


    “在看呢。”蘇棠梨點了點頭,“隻是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在這個回溯的時間段裏,你的師尊和我的師姐是有姻緣線在身的未來道侶?”


    蒼憐疑惑地皺起眉頭。


    看見他這個表現,蘇棠梨也就知道他從沒有聽過這事。


    “我倒是隱隱猜到了,你是想給你的師母出頭吧?”蘇棠梨指了指遠處的小兔子薑心苑。


    蒼憐就像是個反應敏感的驚弓之鳥,一聽到蘇棠梨提起他的師母,他周身的紫黑的氣息便再次湧動而出,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被困進了回溯之中的蘇棠梨倒也沒有很焦急,俗話說得好,人應當抓緊一切時間學習。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事幹,不如把蒼憐抓來,充當她練習釣魚技巧的磨刀石。


    看蒼憐現在這個反應不太正常,明明在天玄山之中,她蘇棠梨已經如此體貼細膩地關切了他一番,沒想到這蒼憐還依舊是想要對她出手。


    唉,都怪她蘇棠梨對魚塘的把持能力不足,在秘境後期的時候,給這條魚的關注實在是太少了。一個真正優秀的魚塘主,就應該學會掌控與規劃自己的時間,把自己的每分每秒都用在釣魚的鉤尖兒上。


    師姐說過了,得不到關注的魚兒就像是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水,會蹦噠、會情緒崩潰,會以此方法祈求所愛之人的垂憐。


    看看,這和蒼憐現在的表現是多麽的相似啊!難怪她蘇棠梨總是敗在蓮央手下,原來還有一個原因是她對時間的把控不足。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蘇棠梨溫柔的目光看向蒼憐,她理應給這條魚更多的關切。


    “師尊可是嫌我野性太重,不喜歡我?”那一邊,薑心苑伸出手來,軟軟地拉了拉蒼無妄的衣袖。


    而蒼無妄隻是淡淡地掃上她一眼:“你天賦與阿姒不相上下,這一點倒是挺好的,野性收是收了,就是瞧著性子太軟了,心苑你也該好生改改。”


    聽了蒼無妄這般說,蒼憐忍不住上前一步來,伸手意圖護住薑心苑。隻是手上依舊是穿過了薑心苑的身子,到底是徒勞無功。


    教徒弟便教徒弟吧,提她師姐做什麽?蘇棠梨皺了皺鼻子,再次向這師徒二人看去,卻見到薑心苑失落地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瞧瞧你師姐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師姐,師尊怎麽會這般對待我師母!師母做了一生的替身,一生都活在薑姒的陰影之下。”蒼憐的身子蒼白得都快要成了全然透明,“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師姐她放浪形骸,明明知道我師尊和師母之間相通的心意,還非要來摻合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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