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蓮央眼眸落在了自己相思子上,下意識就把相思子再往自己懷裏帶了帶:“不!你不想。”


    “噗。”蓮央從自己的玉牌上解下來相思子,彎眸時眉眼像漂亮的月牙,“如果是我要把自己的相思子給狸狸呢。”


    “天上會掉餡餅嗎?說吧,你想要什麽呢?”蘇棠梨的眼眸則更像是正月十五的圓月,圓滿、漂亮。


    “我想要的狸狸現在是給不了的。”蓮央手中一停,原先手腕上的青玉也跟著停了聲響,他笑了笑,隨即俯身,手腕上的青玉再次恢複了聲響:“白給,好嗎?”


    蓮央揚起眸子,眼尾流長好看。


    蘇棠梨低頭看著自己手中多出來的那一顆相思子,混在一群相思子之中幾乎瞧不出與其他的有什麽區別。她把這些相思子們全部妥帖地收到了最安穩的收納袋裏。


    “他們給我相思子都是有要求的,沒有道理在你這裏,我就白拿你的相思子。”蘇棠梨抬眼道,“低頭低頭。”


    蓮央乖乖隨著蘇棠梨來。


    眼見蘇棠梨抬起手,順上蓮央墨色長發中發尾的一縷,手上翻飛,很快就編了一個小辮子來。


    等待蓮央把那根小辮子順到眼前時,還看到那根小辮子用一顆墨綠色的小珠子係穩著,看起來俏皮又好看。


    “我看這是狸狸自己想編吧。”蓮央發羽輕輕顫動。


    “就說好看不好看吧。”蘇棠梨登雲履一轉,自己發間的小辮子也跟著一晃一晃的,“走啦,玉牌上說,秘境的最終要去附庸山山腳。也不知道蒼憐和小蒼蘭兩個人跑到哪裏去了……”


    “好看。”蓮央摸了摸自己小辮子上的墨綠色小珠子。


    蘇棠梨和蓮央身旁一同趕路的修士路人都忍不住看向了兩人。


    “這是,合歡宗的蘇棠梨和青淼聖子?”


    “不、不愧是人均萬人迷的合歡宗啊!居然青淼的聖子也不在話下!青淼那邊知道這事嗎?”


    “肯定不知道。”另一個修士長長歎了一口氣,“你不懂啊,這種跨越青淼信仰的戀情是不容於世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青淼的秘辛?”


    “什麽什麽?”


    “青淼上一任選中的聖子,長年累月被青淼的習俗所拘束,直到有一天,他喜歡上了一個中州女孩,他們相戀了。”那人故作高深道,“由於青淼不能容忍聖子談情說愛,於是前一任聖子試圖擺脫聖子的身份,可是他沒能成功,反而因此被邪崇心魔上身,被青淼族人背棄。青淼不需要染上塵埃的聖子,更何況前一任聖子還沾染上了邪崇心魔。”


    “所以……”


    “所以前一任聖子被刺死在了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死於最白璧無瑕的雪中,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路人修士遠遠地看著蘇棠梨和蓮央:“我們也就隻能在這秘境之中狠狠地嗑一會了。”


    他們感慨著,看著走在前頭的蘇棠梨忽然回過頭來,美眸欲說還休地看著蓮央,手中似乎還拿著一顆相思子。


    路人修士知道方才蓮央把自己的相思子送給了蘇棠梨。想來蘇棠梨忽然回頭,就是為了這事吧。


    她一定是不太好意思,扭扭捏捏地想把自己的相思子交換給蓮央,他想,熱戀中的小情侶之間就喜歡通過交換相思子的方式,隱晦交換獨屬於兩人之間相思相戀的心思。


    他都已經看透了。他想。


    果然蘇棠梨把相思子遞到了蓮央眼前,略下撇的流長眼尾顯得她無辜又好看:


    “看到這個相思子了嗎?現在這個歸我了,不可能還回去的,想都不要想!”


    “多麽淒美婉轉的愛情,讓我們一起來狠狠地嗑……”路人修士的話剛說了一半,就哽在了口中不上不下。


    “……嗑什麽?”他的友人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顯然是覺得有點丟人,甚至於不太想認自己的友人。


    路人修士大手掌拍了拍友人,從自己收納袋裏掏出來一堆東西,幹笑道:“愣著幹什麽,讓我們一起來狠狠地嗑……嗑瓜子。”


    兩個路人修士默默地蹲在路邊嗑起了瓜子。


    ……


    水鏡的選址素來是在天玄山的了望角。不消多久,無情宗沈肅、合歡宗謝賜、魅魔安喜樂、符菉宗、醫林以及角落裏陰暗的小蘑菇便在此地齊聚一堂。


    除了各大宗門之外,了望角也聚集了不少閑來無事前來看熱鬧的修士。


    每一屆天玄山秘境之中都會出來不少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子,因而在這些修士之中,也出現了一些以寫故事為生的修士,他們聞風而動,通過水鏡以及其他渠道了解收集天玄山秘境中風雲人物的故事,然後將它們稍加潤色記錄下來,轉身賣給修仙界各大茶樓,以此謀利。


    “喲,謝宗主這是在等寵愛的小徒弟呢?”安喜樂照例倚靠在她最喜歡的美人榻上,慢悠悠地撫摸著自己今日豆蔻色的美甲,“怎麽,薑姒呢?莫非是不敢來了?”


    白渺起身走到安喜樂身旁,柔聲道:“難為你在意,我師姐早知你來,於是便不來了,省的沾染了晦氣。”


    安喜樂美眸橫斜,認得這是合歡宗三師姐白渺,美甲的豆蔻色愈發濃重:“合歡宗牙尖嘴利的丫頭,憑你的年紀資曆,沒資格同我說話。”


    “瞧瞧,我這才說了幾句話,姐姐便惱羞成怒了,這可讓妹妹我好生為難,都是妹妹我的錯,不該反覆去說姐姐的痛點。”白渺眼眸似有淚水要掉不掉,惹得周圍的修士都不讚成地看向了安喜樂。


    安喜樂美甲倏地一緊,又緩緩鬆開。


    自知說不過合歡宗這些小丫頭,安喜樂冷笑一聲,不去看白渺,而是專心致誌地把目光放在了水鏡身上。


    她瞧這些丫頭還得意?等到時候看到南鶴手中的相思子,還不得驚掉下巴?等了這麽長的時日,他們魅魔終於有機會可以揚眉吐氣。


    白渺見安喜樂這般模樣,心中也悄悄替蘇棠梨擔憂:瞧安喜樂這般模樣,莫非是他們魅魔在秘境之中得到了什麽東西?莫非是得到了不少相思子,這才不曾理會她?


    白渺心中憂慮狸狸,麵上卻絲毫不顯,而是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照往常一樣安靜地回到了合歡宗的席位上。


    無情宗沈肅則是麵不改色地品著手裏的茶,心中琢磨著,這個站位似乎有些眼熟。似乎在前幾天,他也是這麽遇到了安喜樂。


    隻不過這與他無甚關係,無情宗又不用去爭勞什子相思子。這樣想著,沈肅抬眸緩緩看向水鏡。


    陰暗角落裏的監聽蘑菇也在眾人沒注意的情況下悄悄轉了一個視角,直直對上了了望角上顯眼至極的水鏡。


    水鏡正對著附庸山山腳,那山腳雲霧繚繞,原先普通的山腳不知何時緩緩升起來了一個台子,還搭配上了五顏六色的小旗子,用長長的線拉在台子上空。


    這是每一屆天玄山秘境中會出現的場景,據說這個台子是天玄山魅魔大能隕落前自己精心搭配製造的,頗有前輩魅魔崇尚的的風格。這個台子的用途則是有點像各個宗門的領獎台,專門為了給進入天玄山秘境之中的小輩們欽定頭名,頒發獎勵。


    水鏡能照到的地方現在還沒有一人到達。隻是大家也並不在意,而是一個個眼神專注地盯著水鏡。


    “動了動了!”


    伴隨著水鏡上水波一蕩漾,沉靜已久的鏡麵裏出現了第一個人。


    來者一頭鴉青色的長發傾泄在肩上,臉蛋白皙精致,哪怕是隔著水鏡也能瞧見她生得好看。她眼眸如同琉璃玉那樣,看到立在台子邊上的水鏡,還專門揚了揚手,笑容甜甜地朝水鏡外的人打了個招呼。


    是蘇棠梨。


    “是小師妹。”合歡宗四師兄顧明箬小聲道。


    他就知道狸狸不會放過第一個出現在水鏡眼前的機會。


    顧明箬臉上的笑容還未舒展開,就看到自家小師妹身後出現了一截雀頭色的羽翼。隨著水鏡傳來叮當的碎玉聲響,蓮央也隨之出現了蘇棠梨身旁。


    他正望著蘇棠梨,視線直白得讓明箬難以忽視。偏生他眼眸清澈如瑞雪,在水鏡中露出的側臉也是幹淨白皙,不染纖塵。


    顧明箬視線盯著蓮央,也沒能夠看出個所以然來。他現在除了想磨刀,心中貌似沒有其他念頭。


    另一邊監聽蘑菇背後的男子倒是愣了愣。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樂滋滋地打算看這些宗門修士在了望角等自家宗門弟子等個天昏地暗了,結果水鏡之中居然真的出現了人影?他們不都該死成他的晚宴嗎?


    他的晚宴!他還餓著肚子呢。


    男子沉下眼眸仔細思量了一番。徐徒是個喜歡玩鬧的瘋子,一般在捕獵前都會戲耍一番可憐的獵物,想來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桀桀笑著。徐徒還真是會玩,特意給這些可憐的正派們造一個鏡花水月的幻境,等待他們沉浸在歡愉、希望、期盼之中之時,再打破他們的美夢。


    把人捧在手心裏,捧在最高點,再狠狠地摔下來。不愧是徐徒,有意思,雖然現在他的肚子依然有點餓,但是他喜歡這個餐前小樂子。


    不過這個青淼聖子……這個邪崇掃了一眼蓮央。他身上充斥著讓他熟悉的感覺,莫非,他是被安插進中州的邪種?桀桀,事情好像變得更有意思了。


    藏在蘑菇監聽後的邪崇正在耐心地等待自己的晚宴,魅魔安喜樂的目光也從未離開水鏡。


    這合歡宗的小丫頭搶了第一個出鏡又如何?沒有相思子,不過是慶賀前的跳梁小醜。


    她見著別的魅魔來了,南鶴這小子卻還沒有來,想來是在幕後等著壓軸呢。這小子心思倒是又多又巧七竅玲瓏的。有意思,安喜樂讚同地點了點頭,也對,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隨著時辰的推移,水鏡上的人也越來越多,無情宗也出現了水鏡可照範圍內。


    沈肅放下了茶盞,直起身來,茶盞與茶托發出清脆的一聲碰撞。


    從外形上來看,無情宗弟子衣冠整齊,從行動上來看,他們還與合歡宗以及場上的幾個魅魔保持著相當的一段距離,想來是有好好聽他無情宗的教誨,並沒有與合歡宗發生什麽奇怪的糾纏牽扯,也沒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斬不斷的情緣。


    果然,從入門起教導無情宗弟子潔身自好是個相當出色的決定。


    沈肅緩緩點了點頭,雪白的長發由於心情愉悅仿佛多了一層光澤。


    隻不過他怎麽沒有見到老二雲拾易?莫非還在後頭沒有過來?雖然心中隱隱浮起擔憂,但是沈肅還是把這一絲擔憂強壓了下去。


    無情宗兄友弟恭,就算是出了什麽事情,也絕不會單獨拋下自己的師兄師弟,他沈肅還是不要在這裏杞人憂天的為好。


    在眾人心思各異時,天玄山秘境中的水鏡再次蕩漾開漣漪:原是考核結束,相思子結算已然開啟。


    在附庸山台子的後側,緩緩浮現出另一個水鏡的模樣,隻是這個水鏡之中遊走著小小的玉錦鯉。以這些玉錦鯉為筆,水鏡為幕,列出來了結算規則。


    “秘境中相似值的統計以玉牌以及相思子的個數為準,從他人手中強行奪取的相思子並不計數。”有修士大略總結了一番統計相思值的規則。


    符菉宗的大師姐手上攏了符菉宗的相思子,率先放到了幕前的白瓷盤裏,與此同時,她的玉牌也被放到了瓷盤旁邊的紅布上。


    眼見水幕上的玉錦鯉遊動了起來,凝湊而成了“287290”1這個數字。


    “怎麽可能?”符菉宗大師姐驚愕道,“我宗相思子個數都不止二十九,這相思子可是我一個一個從他們手裏收的。”


    “自然是有人不願意把自己的相思子給你了。”有修士多嘴不嫌事大道,“既然是你一個個去收的,那可能是對你心懷不滿已久了。”


    “是嗎?”符菉宗大師姐收攏回白瓷盤裏的相思子,對著後頭的符菉宗弟子們展露出一個堪稱溫婉的笑容。


    而在符菉宗這些弟子之中,幾個心虛的不敢和大師姐對上眼神,反而是弱弱地收回來了自己的腳,生怕自己因為步子邁的太開變成大師姐眼中該打的出頭鳥。


    中間又有幾個宗門把自家的相思子放到了瓷盤上,也出現了和符菉宗一般的情況。


    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醫林身上。醫林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之間的關係素來不錯,想來應該不會有不願意交相思子的弟子,從而導致有些相思子不作數的情況吧?


    水鏡外的醫林長老也盯著自己宗的崽子們。


    可是醫林卻是毫無動靜,甚至在秘境中其他修士看過來的時候,默默移開來了目光。醫林中的許恣清和許白還緩緩搖了搖頭。


    “阿白怎麽好像不太一樣了?”醫林對麵色狀態了解頗多,故而醫林長老一眼就瞧見了許白的不一般。


    她的目光在許白耳側停留了一會,眼眸有些訝然地睜大,催眠印記什麽時候給去除了?醫林長老摁了摁自己的耳側。想來在這個秘境之中應當發生了很多事,阿白這孩子身世可憐,她隻希望發生的是一件好事。


    說起來阿白手上的黑色袋子又是個什麽東西?看起來怎麽這麽像扭曲的人形?


    在醫林長老疑惑之際,蘇棠梨在眾多修士的注視之下走到了水幕前,從自己的收納袋裏捧出一大捧相思子。


    白皙的手和嫣紅圓潤的相思子相得益彰,除了安喜樂,別的宗門的麵色都不好了起來。


    單這麽看,這量指定是比符菉宗要多的。符菉宗小師妹忍不住看了又看,然後安慰身旁的大師姐道:“別擔心,說不定有些相思子是不作數的。”


    眼見著蘇棠梨把一捧相思子一點點地倒到了白瓷盤上,水幕上的玉錦鯉也搖著魚尾倏地遊動起來,劃過淺淺的冷火,合歡宗眾人的心也跟著蘇棠梨的動作提心吊膽的。


    “乖乖,這該不會是狸狸用我的鐵錘從別人身上強扒下來的吧?”白渺忍不住悄聲嘟囔。


    顧明箬也緊盯著水幕:“那可就糟糕了,狸狸要是難過了,沒有一百個蜜餞是哄不來的。”


    “等等。”眾修士正緊張地期待著,一聲低沉的男聲忽然插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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