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如玉的皮囊之下,是懦弱與自卑,以及狠毒和不擇手段。


    露凝手握匕首,輕輕叫了一聲:“青竹尊者。”


    她已經猜到作為誤入此地的神魂,除了這裏的主人解離塵之外,沒人是能感知到她的。


    眼前的青竹尊者應該隻是解離塵的幻想,但她依然喚了對方一聲。


    他當然沒給回複,隻是帶著滴血的帝清劍離開。


    露凝幾步上去,飛身而起,自青竹尊者天靈刺下去。


    這本該是刺不中的,可她懷有巨大的恨意,執念生出了劍意,匕首在那一刻染上了這獨特的劍意,裹著淡淡的白光,在少年不可思議地注視下,真的刺中了那道噩夢般的青色身影。


    轟隆隆——漆黑的極淵震動起來,解離塵給露凝的匕首明顯很特殊,裹上她的劍意刺中那幻象之後,整片黑暗都開始崩塌。


    這是個幻境,是那長笛被毀後留下的。


    露凝大概明白它會令人陷入最深刻的恐懼和心魔之中,她如今碎了青竹尊者的身影,這一切本該就此結束,但沒有。


    她再次握著匕首跟上,追尋著那快要散去的青色,以匕首為媒介,劍意為武器,一下又一下地將那青色身影挫骨揚灰。


    “那笛子是你給懷州君的。”露凝麵無表情,周身盡是化為星光的青色,她一字一頓,冷冰冰道,“既是你的東西,毀了它,你肯定也不會毫發無傷。”


    她抬頭望著“極淵”快要崩塌的上空,收起匕首,雙手結印,匯聚所有的靈力,毫不遲疑地推了出去。


    她力量微薄,隻有金丹巔峰,想要撼動青竹尊者是不可能的,解離塵都不一定做得到。


    但現在是在幻境裏,就如她說的那樣,長笛是神器,歸屬於青竹尊者,它的神力自然也有一部分來自於他,若被摧毀,定會受些反噬。


    紫微帝府,正在看書的青竹尊者忽然捂住心口,緊蹙眉頭地咳了兩聲。


    身邊仙侍緊張地上前,被他抬手屏退。


    “下去。”他聲音有些沙啞。


    仙侍不敢遲疑,立刻退下,殿內隻剩下他一人之後,他嘴角緩緩沁出淡淡的血痕。


    他用指腹抹去血痕,垂眼看著:“這樣快便勝了心魔嗎。如此看來,倒有些棘手了。”


    若心魔重,為他所用後便容易控製。


    現下這樣快就結束了,甚至還摧毀神器反噬了他,看上去好像沒什麽弱點。


    青竹尊者化出窺天鏡看著淩霄宮,黑氣還包裹著解離塵,但他已經睜開眼,身邊也有了人。


    是個姑娘。


    那姑娘穿著諸天宗弟子服,站在解離塵麵前,踮著腳去看他的臉。


    她雙手捧住他的下巴,對著他紅色長眸——他還在走火入魔之中,還沒有真正完全蘇醒。


    有趣。


    幻境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千餘年過去了,青竹尊者難得對什麽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淩霄宮裏,露凝捧著解離塵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不知該鬆口氣還是更擔心。


    他沒暴露眼眸的金色,不必被其他人發現隱藏的身份,可這雙紅色的眼睛怎麽看都不正常。


    “離州君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有人擔憂起來,害怕解離塵走火入魔濫殺無辜,開始四下逃散。


    明州君也暗覺不好,她起身想走,可又不甘心。


    她看了看周圍,隻有玉璿璣還留在那,人們逃得很快,現在也隻剩下她們兩人在了。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解離塵走火入魔,一直沒動,被他那金丹巔峰的道侶護著——極度危險,卻也是難得的機會。


    玉璿璣還留在這裏,恐怕是和她存了一樣的念頭。


    九州大會已分出勝負,待解離塵調息好恢複過來,就是名正言順的九天盟主。


    可若是他沒恢複過來呢?


    他徹底走火入魔,墜入魔道,或者就這麽死在這裏了呢?


    那便是她和玉璿璣的機會。


    明歡剛想到這裏玉璿璣就先動了,她疾步掠向解離塵,沒了結界守護,露凝隻能靠自己來保護他和自己。


    她第一時間擋在解離塵麵前,白發紅眸的男人垂眸望著護在身前的嬌小身影,不過輕輕動了動手指,飛身而來的玉璿璣便化為血霧炸開。


    如灰飛煙滅的血色彼岸花,速度快得露凝和明歡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等她們反應過來,露凝轉過身查看他是不是好了,明歡則是調頭就走。


    玉璿璣用性命替她做了實驗,解離塵是不可能被乘虛而入的。


    她覺得自己現在走還來得及,還算有些運氣在,但在踏出淩霄宮地界的一瞬間,她和玉璿璣一樣,身形炸成血霧,如血色煙花墜落,消失不見。


    兩朵血花消失後,有兩道金色的光影回到解離塵身邊。


    露凝就在他身旁,將那些看得很清楚。


    她立刻想到了幻境裏少年渾身是血的樣子。


    那是一段碎裂的神脈,還有一根玉白的指骨。


    指骨很小,一看就是少年的,她對少年的年紀已經有了了解——五歲,那是一個五歲孩子的血脈和指骨。


    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這樣!


    露凝周身迸發懾人的靈力,她一把上前抓住指骨和神脈,手上頓時血淋淋的,身後漫來刺骨的寒意。


    她回過身,看到雙瞳血紅的解離塵,他白發白衣,血色長眸,如墮入妖道的神明。


    寒意從他身上而來,他正看著她,表情冰冷而陌生。


    他不認識她了。


    或者說,他現在誰都不認識,隻認識自己的“東西”。


    他目光落在露凝手中的指骨和血脈上,迫人的靈壓將露凝震得幾乎快要站不住。


    她努力站穩,紅著眼圈看他,心裏有很多話想多,但什麽都沒說出來。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來,他們距離不遠,很快就走到了最近處。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白衣白發飛舞著,整個人處於一種顯而易見地失控狀態。


    他應該是有在反抗的,因為她看到淡淡的血痕自他的眼底和耳朵滲出。


    但沒有用,他還是失控的模樣。


    他沒有動,她就有時間逃走,還想活的話,她現在該轉身就跑,賭他會不會也將她殺了。


    可她沒有。


    她握著他的血脈和指骨,汩汩鮮血順著指尖淌下去,滴答滴答落在崩裂的地麵上。


    她張張嘴想說話,可還是說不出來。


    人在極度難受的情況下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也哭不出來的,她連呼吸都很困難。


    露凝就那麽木然地站在那,手握他的“寶物”,像和其他人一樣是來掠奪他的。


    於是雙眸赤紅的解離塵朝她抬起了手,掌心匯聚靈力。


    露凝仰頭,潮濕眼睫下泛紅的眼睛定定看著他緩緩落向她的手。


    作者有話說:


    壓一包辣條,可憐狗狗會不會傷害老婆


    第六十七章


    今日天氣很好, 陽光燦爛,一直仰頭往上看,眼睛會不舒服。


    露凝漸漸有些看不清解離塵的臉。


    他逆光而來, 赤紅的雙眸和失控的臉龐被光芒遮住, 她隻能看到他聚集靈力朝她而來的手。


    她沒有閃躲, 也沒有害怕,罡風吹動她染血的裙擺,她穩穩地站在那,沉靜平和。


    她甚至還有心情想著,原來解離塵真正的血是熱的, 手中握著他的指骨和神脈,感受著那灼熱的溫度, 原來他也不是天生冷冰冰的。


    是啊, 哪裏有人會天生冷冰冰?


    解離塵是帝氏神族,可他也是個人。


    至少在她看來是個人。


    很普通的,會害怕, 會喊疼的人。


    靈力襲過來帶起空間的震動,露凝感覺整個玉州仙島都在晃動, 刺骨冰寒的氣息令她眼睛發疼, 她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毀滅。


    但是沒有。


    她之前是如何站在那的, 現在就還是什麽模樣。


    浩浩蕩蕩的靈力並未灌入她的天靈將她摧毀,而是凝聚在她掌心, 替她包裹住了神脈與指骨。


    露凝慢慢睜開眼, 眼睫輕顫地望過去, 看見維持著失控模樣的解離塵, 正幫她吸收著他的“寶物”。


    露凝猛地掙開, 神脈與指骨脫離她的手,被解離塵的靈力包裹在半空。


    他蹙眉望過來,好像有些不解她為何如此。


    她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眼角掛著淚水,長發與鵝黃的發帶飛舞著,像脆弱而稚嫩的雀兒。


    解離塵慢慢說:“不想要嗎。”


    他往前一步,遞過來他的血肉,用獻祭甚至虔誠的姿態道:“我幫你,你能立刻獲得力量。”


    他微微俯下身:“你不是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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