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離塵很慢地收回視線, 黑金衣袂輕旋, 緩緩落座於主位。


    “坐。”


    原來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所有弟子都站起來表示尊敬,露凝也不例外,她這完全是無意識地從眾行為,坐下後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喂, 多謝啦。”


    星燈趁著大夥落座朝身後輕輕說了一句,說完立刻正襟危坐, 再不敢交頭接耳。


    笑話, 百年難遇宗主親自授課,她今日可舍不得插科打諢,方才也是為給露凝讓位置的人道謝罷了。


    露凝也回了一下頭, 朝那人微微頷首,那是位男弟子, 著與她不同製式的白衣, 看起來像是靈劍長老宮內弟子。


    他眉目疏淡溫和,臉色有些蒼白, 帶著病態,但依然是英俊的, 是那種儒雅如竹的俊美。


    他對露凝和星燈都很溫和, 朝星燈拱手過後, 又朝露凝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很難形容, 莫名讓露凝想起解離塵。


    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總覺得他們眉宇之間有種相似,想到這裏不由去看主位上的解離塵,正對上他沒有溫度的雙眼,細碎的光影浮動跟在他漆黑的眼眸中,露凝長睫翕動,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劍。


    她怎麽會覺得方才那人像解離塵?他們才不像,解離塵這眼神真是冷得她血液流速都變慢了。


    “本屆九州大會將在玉州舉行。”


    說話的是執劍長老,解離塵為宗主,非必要很少開口,執劍長老抱劍而立,表情嚴肅,充當發言人。


    “今日宗主來此,是要挑選一人隨侍。”


    此話一出,即便宗主還在這裏,大家也忍不住與相熟的人表達自己的驚訝和興奮。


    不是說授課嗎?消息搞錯了?不過九州大會啊!五百年才一次,那是何等場麵,誰會不想要這個見世麵的機會?更別說隨侍的還是宗主,說不定能學到幾招呢?


    執劍長老看了看眾人神色,徐徐道:“選中者可得宗主親授殞天劍法。”


    ……原來授課是這個意思。


    “殞天劍法!”星燈嘶了一聲,克製地抓住露凝,“完了完了,怎麽辦,我已經開始生氣了!”


    露凝被她抓得有些疼,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臂:“為何要生氣?”


    “那可是殞天劍法。”星燈眼圈都紅了,“我肯定是選不上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別人修煉宗主的劍法,能不氣嗎?啊,好氣好氣!”她放開露凝,使勁拍著胸口。


    露凝看看周圍,大家狀態都和星燈差不多,表情都不太好看。


    唯獨最前麵的風無涯,冷硬的臉上難得有了表情,眼睛裏寫滿了誌在必得。


    “宗主是不收親傳弟子的。”星燈在一旁悵然道,“他的劍法擊敗了曾經的九州第一劍,無疑是九州如今最好的劍法,這恐怕是唯一可以習得的機會……我為什麽這麽廢物。”


    星燈看到前方的風無涯,忽然轉向露凝:“你可以試試啊師妹!”


    “什麽?”露凝睜大眼睛,“我怎麽可能,我才剛剛練氣,甚至還不知道要修什麽道法。”


    “但你和風師兄一樣都是單靈根,還是最適合修劍的金靈根!”星燈越像越覺得可行,“風師兄與我同一期入門,我現在才築基,他卻已經直逼化神,你與他一樣的起點,怎麽就不可能?”


    “……風師兄都已經快化神了,我才練氣。”


    “但執劍長老又沒說這次選人隻看修為高低。”


    星燈自己雙靈根,修為不能說差吧,但都是馬馬虎虎中規中矩,是沒什麽希望的。


    她把希望寄托在鑄劍宮唯一的單靈根露凝身上,露凝若能選中,她麵上也有光。


    執劍長老下麵的話也印證了星燈的說法:“此次選人不看修為高低,隻看靈根天資,由宗主親自選定。”


    語畢,執劍長老側身讓開,解離塵淡淡的視線掃過喧鬧的學宮,他一句話都沒說,隻這一個眼神便讓學宮裏頓時鴉雀無聲。


    露凝腦子裏閃過一道光,忽然想起解離塵說過,此次九州大會會帶她同去。


    難道是以這種方式?


    她不禁再次看向解離塵,又一次望進他眼中。


    好像不管什麽時候,隻要她看向他,都能發現他正看著自己。


    執劍長老給了眾人足夠久的時間平複後再次開口:“擇選之日宜早不宜遲,就定在……”


    “就定在今日。”


    解離塵忽然開口,自主位站起,銀邊長靴踩著玉石地麵往前,黑金的衣袂擦著台階下來。


    執劍長老驚訝地望著他的背影,本來說三日後的,但無所謂,這是宗主的決定,遵循就好了。


    正好因得知今日宗主親自授課,各宮都來了弟子,諸位長老的親傳也都在其中,整個諸天宗資質好的基本全在這裏了,方便宗主挑選。


    執劍長老揮袖將桌椅撤走,命所有人排列好給解離塵挑選,但根本不用這麽麻煩。


    解離塵在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已經廣袖抬起,點了一個人。


    露凝可太熟悉解離塵的靈力了,簡直是刻在骨子裏的記憶,他靈力點在她眉心時她都沒想到這是在幹什麽,隻習以為常地閉眼受了,然後繼續站著。


    “……”


    無數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露凝瞳孔收縮,知道發生什麽了。


    還真是這個時候。


    她站著沒動,像還沒反應過來,這可以理解,換做是別人被選中,也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星燈捂著嘴巴又是羨慕又是高興,拽了拽露凝的手臂,朝前麵指了指。


    解離塵也喚她:“過來。”


    執劍長老嚴格地打量露凝,審視這個弟子是否合適,可還沒看幾眼就覺得眼睛疼。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謙卑地低下了頭。


    風無涯站在最前麵,從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現在的麵如死灰,周身空氣都開始凝冰了。


    他怎麽就忘了還有露凝在,宗主這麽做應該就是為了她。


    其實他挺不理解的,宗主給他下了禁止不允許他對任何人提起他們的關係,不就是怕別人知道他們有事兒嗎?可現在這又是在幹什麽?


    別人不準說,自己大漏特漏?


    可以的。


    露凝頂著眾人的視線,壓力極大,卻還是朝解離塵走了過去。


    按他之前所說,不管她之後是否決定回家,九州大會都是要去的。


    用這種方式跟著也算名正言順。


    解離塵的氣息是冷的,眼神卻是炙熱的,她沐浴在這樣的視線之下,一步步走向他。


    解離塵喜歡這個畫麵。


    她換下了凡間貴女的衣裙,穿上了諸天宗女弟子的白裙長靴,紙傀儡替她綰的發髻雖仍是少女的模樣,但她發間的蝴蝶金簪已經在,這就已經足夠了。


    解離塵真想做什麽事的時候,總能完美地掌握一個度,讓露凝根本無法拒絕。


    他緩緩勾唇,笑意若有似無,難以捕捉,厚重的黑金衣袍華麗之極,唯有他可以壓得住。


    忽然,他視線往後一飄,落在露凝身後的男弟子身上。


    是與她換過位置的人。


    四目相對,男弟子卑微地低下頭,解離塵眼眸轉向暗金,將對方魂火的顏色看得清清楚楚。


    是他。


    解離塵不著痕跡地將瞳孔變回黑色,在露凝走到他麵前時,於萬眾矚目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露凝觸電般縮了縮手臂,看看周圍又看回他,意思很明顯。


    可作為本該比她更忌諱被人看穿的人,解離塵的表現完全出乎預料。


    他不疾不徐地將她手牽起,仿佛誰的眼光都不在意,一根根與她十指相扣,露凝都看見星燈那一臉“震驚我全家”的表情了!


    “你……”她很小聲地想說什麽,阻止他這樣過火的行為。


    解離塵微一抬眼,視線交匯的刹那,他用清冷如昔的語氣道:“金靈根,練氣階,不曾學過其他功法,正適合修殞天劍法。”


    他在她眼神的“命令”下緩緩鬆開與她十指緊扣的手。


    小姑娘年紀不大,凶人也帶著嬌,根本沒有殺傷力,可他就是吃她這一套,尤其喜愛她瞪圓了的眼睛,還有發頂蝴蝶發釵上跳動的蝶翼。


    他特意選了蝶翼可動的這一支發簪,果然很適合她。


    想到這裏,解離塵側身而去,看似冷漠官方,仿佛之前所作所為都隻是為了測靈根資質,可露凝分明看到他轉身那一瞬微揚的唇角。


    他笑得真是……真是……


    真是好看!!!


    露凝有些泄了氣。


    還是得說實話。


    雖然那個笑讓人心中不悅,但確實也好看到讓人心癢,所有的氣都泄掉了。


    露凝站在原地不動,解離塵等了幾息等不到,就主動朝她一揚手,她便不由自主地撲向了他。


    “人我帶走了。”


    他先是冷淡疏離地對執劍長老吩咐了一句,轉而在未曾消失之前,就距離曖昧地貼著她的耳廓,旁若無人地說:“可用過早膳。”


    露凝:“……”


    “我做了早膳,用法力溫著,時辰剛好,你不要拒絕。”


    露凝已經被迫跟著他眨眼間到了奉君殿,自然沒法子拒絕,怎麽拒絕?


    可她叛逆了。


    “我就要拒絕。”她推開他站定,“我不餓,我服過辟穀丹了。”


    解離塵從善如流:“好,那就不吃。”


    他挽袖撤掉蓋在早膳上的結界,端起碟子就倒,露凝見不得他這麽糟蹋糧食,趕忙攔住。


    “你這做什麽?”


    “你不吃,這些留著無用,自然要處置。”


    “……你不能吃嗎?”她睜圓了眼睛,“這些菜看起來……”香氣彌漫在鼻息間,解離塵真的太了解她了,做的全都是她愛吃的,哪怕服過辟穀丹不餓,還是被勾起了饞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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