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嬰:“……國師大人在護口寺,禍亂已除,兒臣無需連夜前往。”


    “很好。”皇帝微微頷首,“有時間去看看你母後,她很念著你。還有太後,她也是為你好。朕喜歡孝順的孩子。”


    “……兒臣省的。”


    “今年夏末的選秀,朕會讓皇後為你選一個合適的太子妃。”


    姬嬰沒應,卻也沒再極力拒絕。


    皇帝滿意地點頭:“明日一早,你到護口寺為此事收尾。”


    這是因他聽話而做出的讓步。


    姬嬰閉了閉眼,感覺到父皇擦著他的肩膀離開,內心情緒翻湧,克製得額上青筋直跳。


    護口寺。


    夜已經很深了,露凝還沒休息。


    她坐在床榻邊,為昏迷不醒的吳嬤嬤拉好被子。


    身側一陣寒意,是解離塵的氣息。


    他還在這裏,抬起的手指上如絲線般纏繞著一圈綠色,在他的引導下,那綠色如有意識般,一點點飄向吳嬤嬤的身體,從心口處鑽了進去。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半刻鍾,解離塵放下手,淡淡道:“她明日會醒。”


    露凝聞言徹底放鬆下來。


    “多謝大人。”


    她今天好像道謝太多次,解離塵聽膩了沒有她不知道,她自己卻不好意思再隻是口頭道謝了。


    所以在他側過身,似乎要閃身消失的時候,她抓住了他的衣袖。


    解離塵身上的寒意比往日都要駭人,露凝心裏不安,她往他身邊走了幾步,寒意果然更盛。


    “大人的傷還沒處理。”


    解離塵想到那隻受傷的手,不自覺抬起,翻轉掃了掃。


    他的指骨纖長,膚色白皙清透,手生得好似玉雕。


    “無……”


    他想說無礙,很快就會好,但露凝在那之前說:“大人隨我來,我幫大人上藥。”


    她要給他上藥。


    這樣小的傷口根本沒必要,她要不說,一會都該好了。


    露凝哪裏知道他的情況,她對修仙之人的體魄是完全沒有概念的,已經轉身朝外走了。


    解離塵沉默片刻,慢慢跟了上去。


    身後清寒的氣息始終都在,露凝莫名的安心。


    她走進另一間禪房,這裏緊挨著吳嬤嬤住的地方,是事後護口寺重新給安排的。


    禪房裏放著她的東西,雖然隻是來還願,但她還是隨身帶著小包袱,這是習慣使然。


    少時控製不好力氣,她很容易傷到別人,次數多了,也就隨時攜帶著藥物,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剛好用上了。


    “大人請坐。”


    她打開包袱,翻出藥和幹淨的布條。


    解離塵看了一眼,坐在了禪房中唯一的椅子上。


    禪房是給香客暫居的地方,不會很大,床榻和桌椅都是一人份。


    解離塵生得修長高大,露凝和他待在這裏,轉身時會有種狹窄的感覺。


    她走到桌邊將東西放下,朝他伸出手去,突然想起之前查看他的傷口,兩人無意間握住了手的情形。


    國師大人的手,是可以輕而易舉將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的妖邪殺死的手。


    國師大人的手,是可以操縱仙法,授人長生之術的手。


    這樣一雙手,輕輕包裹著她的,露凝那時腦子裏好像炸開了煙花,什麽記憶都模糊了,隻記得被他緊握的感覺。


    眼睫極快地扇動,露凝遞過去的手僵在半空,輕瞄向解離塵,正對上他暗金色的眸子。


    那裏麵什麽情緒都沒有,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有點心虛緊張。


    “大人,我……”


    她剛開口,解離塵便道:“你不自稱臣女了。”


    “……”


    是的,好像自從在護口寺見到他開始,她就沒再自稱什麽臣女。


    “很好。”解離塵簡單道,“不是要上藥?”


    他挽起廣袖,主動將手伸過來,放在她麵前。


    露凝注意到他在燭光下的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她見他次數不多,但因為印象實在深刻,所以可以辨別出他和之前狀態不一樣。


    她再不遲疑,握住他的手幫他簡單地清理了傷口。


    傷口不重,但也絕不算輕,樹枝殺死冥族時也傷到了他自己,皮肉外翻,血液已經凝固,猙獰的傷口損壞了這隻手如玉的美感,白璧微瑕更令人心動憐惜。


    露凝對於傷口的處理有種超乎尋常的熟稔,盡管她始終皺著眉,眼睛紅紅好像隨時會掉下眼淚,但手上動作十分利落,很快就幫他上好藥,包紮好了。


    做完這一切,她有些赧然道:“這傷藥很普通,大人回宮記得換藥。”


    皇宮裏的禦藥自然是最好的,比她這些自己琢磨出來的不知好多少倍。


    但解離塵說:“不必。”


    露凝一頓。


    “已經很好。”他語氣認真。


    露凝一時無言,解離塵漫不經心地撫過包紮完好的手掌,暗金色的眸子裏有種戲薄,以及還未褪盡的麻木和自厭。


    一杯熱茶在這時放到手邊,解離塵垂眸去看,聽到露凝小聲說:“大人臉色不太好,氣息比平日更冷,可是除了手心的外傷,還受了什麽內傷?”


    她竟然感覺到了。


    倒也不是什麽內傷,隻是他神魂剛修複一些,又動用了太多靈力處置那冥族,拉長了回修界的時間罷了。


    但這也沒想象中那麽令人討厭。


    就當做此生唯一一次小小的放縱好了。


    無論要做什麽,總都不會差這幾日。


    因著神魂又變得薄弱,周身氣息不免會冷,臉色自然也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還是要盡快回去調息。


    解離塵站起身,露凝不提還好,一提起,他竟有些身子搖晃,手撐著桌麵穩住身形。


    露凝快步扶住他,瞥了一眼她還沒睡過的床榻,下意識道:“大人快躺下歇會吧。”


    說完了才意識到這好像不太妥當,可說都說了,也不打算收回來。


    “回去也不急在這一時,大人先在這裏睡一會,天亮再走吧。”


    她說這話時心裏沒什麽底,越說聲音越低,最好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解離塵都聽見了。


    真是新鮮的體驗。


    這便是被人真心掛念擔憂的感覺嗎。


    他一言不發,但邁開了往前的步子,在露凝的攙扶下,銀靴踩在了床邊的腳踏上。


    “你睡哪裏。”


    “我剛好要去照顧嬤嬤,就在隔壁休息。”


    他竟然願意留下,露凝心裏好高興,臉上的笑忍都忍不住。


    她將被子拉開,扶著他躺下,替他蓋好,道了一聲別就跑了出去。


    吳嬤嬤的禪房與這裏一牆之隔,解離塵神識強大,哪怕不外放,也可以清楚聽見她在隔壁的呼吸聲。


    淩亂,甚至能感覺到那股呼吸的炙熱,還有她撲通撲通,跳得快而重的心跳。


    他閉著眼,眼睫上緩緩結了霜,雪色發絲鋪滿床榻,纖塵不染的人躺在寺廟藍色的被子下,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露凝天蒙蒙亮過來的時候,就覺得這被子還不如不蓋。


    蓋了總覺得玷汙了他。


    他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幹淨到了極點,像某種偏執一樣。


    除卻白之外任何顏色點綴在他身上都很違和。


    露凝走到床邊,見他還閉著眼,應該是沒醒,就想伸手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氣息,看有沒有變得不那麽冷。


    靠近的時候,她衣袖落在他身上,她喜著鵝黃,極有生機,與白色都算是亮色係,交疊在一起時,竟好像沒有那麽違和。


    這倒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手不自覺落下了一些,一陣涼風拂過指尖,她才發現自己走神的時候,手指距離解離塵的唇已經隻有一線之隔了。


    那涼風是他的呼吸。


    他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視線落在她身上,淡色的唇微微啟著,氣息平穩而輕薄。


    “大人!”她先聲奪人,“我做了早膳,大人可要嚐一嚐?”


    解離塵沒說話。


    應該是因為她還沒收回手,他唇瓣若動,可能會碰到她。


    露凝趕緊把手縮回來,有點不敢看他,可實在挪不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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