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筱說著觀察良楠的反應,見對方依舊垂頭削蘋果,不再多言,拿起了藥碗。


    “你——你小心點。”


    金筱看著良楠呆然盯著出血的手指,蹙了蹙眉。她將藥碗放下,越過案幾,將蘋果和小刀從良楠手中奪走,掏出帕子給對方包刀口:


    “就你這心不在焉的,還搶人家阿蘭的活,方才就該讓你去廚房取點心。”


    “……怎麽不說話?覺得沒理了?”金筱抬眸看良楠,一怔,“你哭什麽?我欺負你了嗎?”


    良楠不答,使勁搖了搖頭。


    金筱:“……”


    她真是搞不明白良楠進屋後這一係列的反常舉止。


    待將傷口包好,金筱鬆開了良楠的手,“你自己冷靜冷靜吧。”她說著又端起了藥碗。


    轉瞬,這藥碗被良楠奪了去,在金筱愕然間,良楠已從她頭上拔下了那根銀簪,插進了藥碗裏。


    金筱斂眸,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一時間,屋內落針可聞,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金筱見良楠身形顫抖,遲遲未將銀簪拿起,沉聲道:“拿起來。”


    良楠不動。


    “我讓你拿起來!”


    良楠身形抖得更厲害了,卻仍是未將銀簪拿起。


    金筱壓抑著內心的怒火,攥住了良楠的手腕,她往上提,良楠外下壓,她沒了耐心,一把甩開了良楠的胳膊。


    “叮——叮叮……”


    銀簪滾到了地上,下端發黑。


    金筱:“……為什麽?”


    良楠垂頭不語。


    “嗬……”金筱甚覺諷刺:人啊,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然而,自嘲過後,是無盡的酸楚。


    金筱不由得低笑起來。這笑聲起初微不可聞,不多時變得尖利,隨著音量提高,讓人聽著膽寒。


    金筱乜了眼良楠,見對方臉上淌著淚,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仍沒有開口的意思,氣不打一處來。她捏起良楠的下巴,將良楠的臉拽了過來:


    “說——話——”


    金筱從未見過良楠接下來的表情,也無法形容這是張怎樣猙獰的臉。


    良楠忽的掙開了她的手,朝她喊道:“為什麽!你居然還有臉問我為什麽,因為你不知廉恥!”


    金筱怔然,還未開口,良楠繼續道:


    “明明葉宗主愛的人是我,你又憑什麽擋在我二人之間。聽著下人們私下叫你宗主夫人,你就那麽高……”


    “啪——”


    金筱給了良楠一巴掌,“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不曾想,竟如此愚昧。你以為給我下了毒,你就能當宗主夫人了?”


    良楠捂著紅腫的臉嗤笑:


    “那是。葉宗主為人親和謙遜,從不在意什麽身份地位,何況石紫山鮮有人知曉你我原來的身份,他愛我,自會為我瞞下一切。”


    “除掉你,我和葉宗主的關係自會更進一步。”


    聽聞此話,金筱簡直可笑至極,“你可真有本事。當年尊勝宮聖火大會,近萬修士都要不了我的命,憑你一人,能毒死我?”


    不料良楠朝她得意一笑,“你還真好意思提你當初的事。”


    “你八歲那年,還沒半人高,就肯為了林驛上衙門,去石紫山,生平僅有一次和老爺服了軟。去年,你又是為了林驛,冒著與整個修真界為敵的風險暴露修為。”


    “違背祖訓你不怕,眾叛親離你不怕,生死困境你也不怕,為了你心中在意的人,堅守的道義,你勇敢極了!”


    “可現在呢?你成了個懦夫,成天躲在石紫山渾渾噩噩,得過且過,別人說什麽,你信什麽,絲毫沒了曾經的血性和剛勇!”


    良楠的麵容愈發獰惡,“現在的你——就是個廢人,哪裏比得上我?可你憑什麽比我得到的多?妄占著石紫山女主人的位置!”


    她話音剛落,靈月劍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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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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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直麵現實


    刹那間,良楠閉上了眼。


    然而,金筱的劍終是停在了良楠脖子的方寸遠。


    窗外有悶雷滾過,屋內卻靜得瘮人。


    金筱嗓音沙啞得好似幹涸已久的荒漠,“就你也配提林驛?他都已經死了,怎麽還有你這種惡心之人叨擾他。”


    “哈哈哈,哈哈哈……”


    良楠睜眼覷著金筱,“我為何不配?我天生賤命,尚且為了所愛之人能拚死一搏,而你呢?”


    “人前出盡風頭,表現得大無畏,讓人以為你有多重情重義。可實際上呢?”


    “你說林驛死了,你見了嗎?你有悼念過他嗎?你說林驛含冤,你為他證明清白了嗎?你不過是成天惺惺作態,顯得有多重視林驛罷了。”


    良楠說著又是一陣嗤笑,“說到底,你才是那惡心之人!”


    她話音剛落,金筱就將劍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金筱深吸了口氣,“你真該瞧瞧你現在這副嘴臉,為了個男人,成了什麽樣子。”她見良楠仍揚頭閉眼,用劍身拍了拍對方的脖頸:


    “喂,方才不是挺能嚷嚷的嘛,現在一副赴死的樣子是演給誰看?”


    一滴淚從良楠臉上滑過,她艱難地睜開眼,半晌,輕蔑道:“我為了個男人,成了真我的樣子,而你為了個男人,成了廢人。”


    “真該瞧瞧自己現在這副嘴臉的人……”良楠一臉挑釁地盯著金筱,“是你啊,我的好主子。”


    金筱斂眸,意識到了良楠在有意激怒她。


    隨後,良楠開始自己將脖子往劍鋒上靠,“廢人就是廢人,手裏的劍也是擺設,你有種殺了我呀!”


    金筱嘴角一挑,將劍鋒緩緩劃過良楠的脖頸。


    雪亮的劍鋒上,留下條豔紅的血痕。


    “我殺你……你配嗎?”金筱說完,將靈月劍從良楠的脖子上移開。她拿起案幾上的帕子,擦拭劍上的血痕,輕描淡寫道:


    “這碗毒|藥,你……”


    金筱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良楠端起藥碗,將藥一飲而盡了。


    “啪——”


    在金筱怔然中,良楠將藥碗摔在了地上。


    “金筱啊金筱,我就算是赴死,也比你苟活著像個人樣。”倏然,良楠一頓,將手按住了肚子上。她麵容扭曲,緊接著吐了口血。


    “……現在的你,配不上在石紫山擁有的一切。”


    這句話,成了良楠生前的最後一句話。話畢,她倒在了地上,再沒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金筱才身形踉蹌地來到了良楠身邊。


    她望著良楠空洞的雙眼,跌坐在了地上,“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我究竟是哪裏做錯了,讓你成了第二個阿燕?”


    她情緒難掩,猛地揚起了頭,將苦澀不斷往肚子裏吞咽。


    夜深,雨落了下來。一陣晚風卷雨闖進了屋內,仍是將金筱的臉打濕了。


    金筱胡亂地拭了把臉,咬唇又枯坐了會兒,然後傾身,抬手,幫良楠把眼合上了。


    她正欲起身,瞥到了從良楠懷中掉出的糖葫蘆布偶。不知為何,待她反應過來,她已將這糖葫蘆布偶攥到手裏了。


    “嗬……”


    金筱覺得自己的行徑著實可笑,可卻說服不了自己將這布偶放下。她甚覺憋悶,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屋裏,起身朝屋外走去。


    她剛一拉開房門,就對上了葉嵐庭的眼睛。


    二人默然對視了片刻,金筱打破了沉默:“你何時來的?”


    葉嵐庭未答。


    金筱:“可都聽見了?”


    葉嵐庭仍是未答。


    金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她將視線移向了屋簷,看著雨幕外的模糊夜空,“應該是剛來的,什麽也沒聽見,不然……”


    她說著跨出了門,與葉嵐庭擦身而過,“你怎會任由自己的心上人,死在我麵前。”


    “對了,這個給你,留個念想吧。”金筱將良楠的糖葫蘆布偶朝後一扔,再沒回頭。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腦中亂作一團。葉嵐庭跟在她身後不遠處,沒有打擾她。


    金筱一路上七拐八繞,待回過神,發現她已來到了竹林中。她索性停了下來,仰起頭,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臉上,身上。


    葉嵐庭過來給她撐傘,她移開了,繼續淋雨。葉嵐庭給她周身設下防雨結界,她解開了,繼續淋雨。


    葉嵐庭:“……阿筱,別這樣。”


    金筱疑惑地瞅了眼葉嵐庭,“嵐庭哥,你為何要跟著我?人都死我房裏了,你不去看一眼嗎?”


    她見葉嵐庭仍是不動,歎了口氣,“怎麽?你這是想替她除掉我嗎?”


    葉嵐庭嘴唇翕動,“……你自己靜靜吧。”說完,葉嵐庭轉身離開了。


    金筱望著葉嵐庭漸行漸遠的背影,有些麻木。她急需尋找一個發泄口,立時從乾坤袖中取出了靈月劍,舞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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