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筱跑到阿燕進入的院落,看著粗長的棍棒起起落落,不斷砸在阿燕身上,說不出話了。


    她的身子不斷顫抖,耳中嗡嗡作響,見阿燕吐了口血,才哭出來。


    她跑到金江流麵前,攥著金江流的衣袖抽噎道:“爹爹,阿燕姨疼了,他們為什麽要打阿燕姨?您讓他們住手吧。”


    金江流一臉漠然,“尊卑不分,該打。”


    金筱聽不懂,繼續哀求。金江流甩開她的手,指著阿燕道:“下人給主子當親,便是這般下場,懂嗎?”


    金筱的月亮眼忽閃著,淚水不斷滑過臉頰。須臾,她對著金江流大喊:“不懂!”


    她轉身朝阿燕跑去,撲到了這個從小陪著她,哄她睡覺,給她添衣,喂她吃糖的女人身上。


    棍棒落了下來……


    “嘶——”腳下的刺痛將金筱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想,那大概是她第一次反抗金江流吧。之後她病了好些日子,當她再次偶遇金江流時,她已對金江流行禮叫父親了。


    金江流待她一向如此,可阿燕呢?對她那麽好的阿燕,怎就要殺她了呢?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團在她心中的火急於發泄。她一手握拳,奮力舉起,捶向地麵。


    一隻手突地從她背後伸來,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愕然,回過頭去。


    金子源將她的胳膊放下,一手環她的腰,一手抄起了她的膝彎。


    待被金子源抱到屋外,金筱才回過神來,“傻哥,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你以為我稀罕抱你,臉圓得跟個包子似的,再嚷嚷,小心我把你扔了。”金子源話音剛落,便嚎了一嗓子,“傻妹,你哥我細皮嫩肉的,要被你掐腫了。”


    金筱:“放我下來。”


    “就不放就不放,氣死你。”金子源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怎麽著,最後還得哥哥我可憐你吧?”


    “誰用你啊——”金筱話還沒說完,就被金子源往上掂了下,她下意識環住了金子源的脖子。


    她見金子源一副欠扁的神情,兩手開始用力往下拉,“誰用你可憐,快放我下來。”


    金子源費力地仰著脖子,啞聲道:“你逞什麽強,你這腳要是養不好,我豈不是要有個跛腳的妹妹,傳出去太丟人了。”


    金筱正欲還口,眼睛瞥到了燈籠的亮光。


    不遠處有兩個丫鬟走過,其中一人輕聲道:“良楠你看,姑娘又在欺負唔……”良楠捂住了說話人的嘴,拉人離開了。


    金筱本對家裏的下人如何看她習以為常,但此時,這個丫鬟的話點醒了她——


    金子源抱她,定是為了穩固自己的“好哥哥”形象,從而反襯她在金家以小欺大、目無兄長的惡霸形象。


    想至此,金筱將手從金子源的脖子上拿開了。


    她雙手抱臂,嘴角一挑,“傻哥,別光說大話呀,要抱,就好好抱,你這顫抖的雙臂,搖晃的身形,平時怕是隻抱得動□□?”


    金子源立馬回道:“胡說,明明是你太重了。”


    金筱悠悠然,“是你太弱。”


    金子源嘴唇翕動,奈何再也分不出力氣說話。他走得像個醉漢,總算來到了金筱房前。他將金筱放下,打開門,在金筱挪進屋後,掀袍跟上。


    “砰。”


    金子源:“啊!”


    他揉著鼻梁不滿道:“你也忒沒良心了,哥哥我累得口幹舌燥,也沒說讓我進去喝杯水。”


    金筱倚在門上,心髒砰砰直跳。金子源抱她的這一路,她想了很多。她明白,哪怕金子源動機不純、嘴巴毒,抱她回來,也算是解了她的困境。


    此外,金子源那突如其來的猛咳,也太巧了,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金筱搖了搖頭,告誡自己不要被金子源一時的善意所蒙蔽。她朝門外道:“嫌你嘴欠,快走吧。”


    金子源“切”了一聲,“你腳怎麽樣了?等下讓大夫來看看吧。”


    金筱這下更疑惑了,外麵應該也沒人了,金子源這是演給誰看?她道:“不需要,還是讓大夫好好治治你的風寒吧。”


    金子源:“……厲害得你,難不成你街上認得哥哥給你處理好了?”


    金筱即刻道:“對,他比你強一百倍!”


    門外的金子源頓時炸毛,先是胡天海地吹了自己一番,然後開始嫌棄金筱沒有姑娘家的矜持,“阿筱啊,你怎能隨便讓男子看你的腳呢?”


    金筱心想,林驛不止看了,還碰了,不然能給她處理傷口嗎?


    連驚帶嚇奔波了一天,她身心俱疲,不再答話,等著金子源自覺沒趣後離開。然而,金子源喋喋不休。


    金筱心下暗歎,天下哥哥千千萬,她怎就攤了個嘴精?


    在她僅有的耐心即將耗光時,金子源輕咳了聲,語速慢了下來,“對了,你今天到底跑哪去了?怎麽不向鴻樓的人求救?”


    求救?


    嗬……


    就像林驛說的,鴻樓明明派人去尋她了,怎麽可能追不上她一個小孩子?這件事細思極恐,虧得金子源比她大六歲,考慮問題竟如此天真!


    金筱心中煩悶,強行壓抑著個中情緒。


    恐懼、驚慌、無助、委屈……貫穿在這漫長而難熬的一天裏,她感覺自己要炸了。


    如果沒有遇上林驛,她會怎樣呢?她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兒嗎?


    她不敢想,也想象不到。


    “你快走吧,別在這兒惺惺作態了。”她不願再與金子源多言,反正都是假的。


    反正,都是假的吧?


    “……阿筱,你別怕,阿燕已經被我關進柴房了。”金子源的語氣出奇得小心,“我審問她,她什麽也不肯說,被我狠狠打了一頓,解氣吧?哈哈……哈?”


    金筱抿著唇,心如擂鼓,她感覺金子源再說下去,她可能就真的信了。


    未及她整理好情緒,金子源繼續道:“阿筱,你放心,我妹隻能我欺負,別人從你這兒討來的,早晚我……”


    金筱猛地蹲下,捂住了嘴,金子源後麵說的,她沒再聽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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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看文~


    作者:“阿筱啊,背背和抱抱,你更喜歡哪個?”


    金筱:“我喜歡舉高高。”


    作者:“……那林驛和金子源,你更喜歡哪個?”


    金筱:“林驛是我的救命恩人,對救命恩人要心懷敬意,不可背後妄議。”


    作者:“……好吧,那咱們議議金子源?對於他抱你的行為,你作何感想。”


    金筱:“……匪夷所思!不過,我才懶得占他便宜,以後有機會,我抱他吧。”


    作者:“……”默默豎起了大拇指。


    第7章 兄妹夜話


    金筱睜開眼,發現她已進入夢境。白衣女子正握著她的手,不斷給她傳輸靈力。


    她呆望著眼前人,注意到白衣女子往日整齊潔白的道袍上多了些褶皺,下擺處還沾了泥漬。


    白衣女子抬眼,舒了口氣,“醒了怎麽不說話?感覺如何?”


    金筱坐起身來,感覺渾身清爽,腳下疼痛不再,“沒事了,多謝師父。”


    白衣女子頷首,“與為師細說今日之事。”


    金筱便從她今日尾隨金子源出門開始講起……


    不知不覺中,白衣女子已從跪坐變成了盤腿坐,最後掏起了耳朵,“你爹就那德行,你別往心裏去。”


    金筱垂頭不語,心中五味雜陳。


    白衣女子:“阿筱,打起精神來。昔日愁來處,隻因少見多怪。”


    金筱苦笑,“師父,有您這麽安慰人的嗎?”她聽白衣女子許久未答話,抬起了頭。


    白衣女子張開雙臂,朝她歪了下頭。


    金筱的眼睛登時笑成了月牙,她撲到白衣女子懷中,蹭了蹭,“師父,我心裏難受。”


    白衣女子輕撫著金筱的頭,“事已至此,傷心難過都於事無補,你應該想想正事。”


    金筱從白衣女子懷中離開,怔然看著對方,“……您是指阿燕殺我的原因嗎?”話畢,她感到一陣惡寒。


    白衣女子頷首。


    金筱蹙眉沉思了片刻,“阿燕說,她沒想到是我害死了我娘。但她明明知道,我娘是因生我難產去世的。”


    白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犀利,“你怎麽看?”


    “……阿燕待我一向很好,特別好。今日突發此事……”金筱說著就回憶起了今日阿燕在街上的異常舉動。


    阿燕抱她時,身子在抖。說是抱,更像是把她箍在懷裏,怕她離開。且阿燕說話結巴,一邊怕她私自出門被金江流責罰,一邊又提議帶她去鴻樓。


    這不像是突發,更像是……


    金筱艱難道:“或許我引導阿燕,讓她建議我在鴻樓午休,是自作聰明,她……她本就打算在鴻樓對我下手。”


    金筱的心剛涼了半截,就聽見白衣女子很是隨意的“嗯”了一聲:“這個思路很好,她還活著嗎?”


    金筱:“……”


    有時候,她不得不佩服白衣女子的定力,就像現在,白衣女子在雲淡風輕地詢問一個人的性命。


    金筱:“……嗯。”


    白衣女子:“你去見她。”


    金筱渾身拒絕,“不是吧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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