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燼頓了頓,隨即將這毛絨絨圍在臂彎和書架環成的圈子裏,蓋住這張有十萬個為什麽的嘴,掐著癢癢肉拉開懷抱,頓時把毛絨絨變成軟乎乎的糕點。


    良久,呼吸在耳釘附近徘徊:「我也不知道。」


    「不許說謊。」徐八遂哈著氣深呼吸,忽而又是笑又是掙紮:「戳到笑穴了!」


    「沒有說謊,因我實在不知道實情,隻可能是他知道我身有冰咒,突發奇想要幫我。」周燼也深呼吸,嚐試著解開那惡鬼袍,可惜還是失敗了,隻好不甘地四處摸摸。好似看見一盤百食不厭的山珍海味,卻被一個透明的罩子蓋住,已經深切知道裏頭的色香俱全,卻臨門一腳,可近觀而不可褻玩焉。


    好在山珍海味體諒,隱隱有鬆動的跡象,隻是擔憂:「這會是白天……」


    「若魔尊不想,那便不到黑夜。」


    「你花樣忒多。」色香俱全的珍饈顫聲,「不許折騰我。」


    周燼點頭,靜靜地看他拆禮物一般拆自己,身上白袍先落,幹坤袋置放身後,趁著魔尊慢騰騰地扭捏低頭,他悄悄點開了那海螺,隻待收音。等至惡鬼袍落地,他纏繞在小臂上的髮帶也悄無聲息地解開,鎖縛地點不由分說地換成了徐禮物的兩隻爪爪。


    禮物茫然失措:「剛不是答應了麽?」


    周燼揩了揩珍珠般的禮物,顛倒黑白:「隻是讓你專心受教,不是折騰。」


    隨之傳道授業解惑。


    「拜師總得有一聲尊稱吧?我不想收徒,喊一聲師哥即可。」


    徐八遂險些沒被氣死:「想,想得美!」


    於是理論書籍翻過頁,實踐加深理解,溝通深入。


    「這一頁描摹得好。」周燼撈著白玉如先前卡著小倉鼠一般自然,指尖點在了解說過的那頁丹青上,「我每看一遍,都會給這一頁做記號,我們來看看是誰先求饒,誰先認輸。」


    拉鋸戰許久,下位者簡直要痛哭流涕:「我輸了我輸了!師哥!師哥!」


    「利息要翻倍。」周燼沉著嘶氣,強買強賣道:「去掉個師字。」


    敗者已經想要合手求饒了,奈何髮帶打的繩結牢實,隻好以頭搶地,啜聲認栽:「哥哥,哥哥——」


    傳授的上師聽了,當即決定拖堂。


    不,加課。


    世上再沒有任何其他東西能比這一幕帶給周燼更多的滿足了。周燼摸索著要和求,探索著那書上給予的種種新奇知識,學得興趣盎然,將這送上門來的食材吃得一幹二淨。


    這團熱火做成的食材則不似他這麽如魚得水,隨著兩股戰戰,識海波動十分紊亂。周燼將食材翻來炒去,練習著翻閱記憶的手法,隻是這手法不熟,還是隻能隱約可見些許片段。


    「你明天就去仙界,親自探入他們的識海,查看有沒有一縷殘魂。」


    「四年,抵不過和白淵的一個月?還是,還是你又想起了什麽好玩的招數,耍著我們玩?」


    周燼睜開眼,徐學徒背對著他不住啜泣。他隻失神了片刻,便沉穩地將攤開在地的書再翻過一頁,在徐學徒驚慌失措的「不學了真不學了」的求饒裏,繼續加課。


    魔尊也會看他的識海麽?


    他們這樣見光死的關係還能維持多久?


    「魔尊。」周燼揣起學徒貼心窩,傳授的壓折力度更大,使其延展性更好,如此反覆,自他的淚水裏喃喃:「我真想將你拴在我腰上,想刻你時就和此時一樣,按到我懷裏來瘋狂銘刻。就這樣到世界盡頭。」


    沒有生死,沒有紛爭,沒有算計,就這樣到世界盡頭。


    世界沒有盡頭,但白天有。徐八遂不知道盡頭,隻知道自己真他娘吃盡了苦頭。


    雖然周燼這會溫順乖巧地幫他放鬆,但他還是忍不住戰慄,累的氣的怕的疼的交織在一起,混成一鍋大雜燴。


    牙齒還在打架,他發著抖想,難怪寒天要和澤厚掰了!別說情意不等,就是兩情相悅特麽的也架不住這樣多的花樣。


    徐八歲顫顫巍巍地向周燼比起了一根中指:「你不是人。」


    周燼從幹坤袋裏拿出布衣擦拭著,見他模樣可憐可愛,便攥住那中指,認真問:「那麽不暢快麽?」


    徐八遂豎起另一隻手的中指,嗓子即使疼,也要堅持有氣無力地把抗議說完:「我特麽差點閃了腰,喊你停你又不聽,暢什麽暢,都覺得要死了。你這你這……下回不許亂來。」


    「比之滿月之夜如何?」


    「半斤八兩……但那回隻覺要瘋,不覺得要死掉……」


    「哦,記住了。」周燼兩相對比,知道了力道應該在什麽程度,順手把擦完的布衣放回幹坤帶,又順勢關了那海螺。


    「不行,太難受了,我還是得用靈力治癒一下,你不介意吧?」徐八遂勉強側首來問他,身軀還在不受控地發著抖,眼神像一隻求憐惜的毛絨絨幼獸。


    周燼被看得心軟,環緊他點頭:「好。」


    他低頭看到了魔尊身上靈流的運轉,那些溫柔的微光流向四肢百骸,體表的淤青遂逐漸消失。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著自己的所有物一步一步脫離了自己的桎梏,走向了他自由的天地。周燼明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好,可他心底就是執拗地希望,徐八遂的身上填滿他賜予的一切。不獨好與快活,壞與疼痛亦是。


    徐八遂運轉了一個周天,頓時如蒙大赦,往後一癱靠在他懷裏,哎呀哎呀地哼起不成調子的曲子。他既不離開自己的懷抱,周燼便繼續眷戀不舍地抱著這團熱火,紛亂的思緒擱淺,此時也覺得空虛,隻知道這樣安靜地抱著他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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