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勛安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被這兩少一老給架起來了,偏偏認定自己是救死扶傷起死回生的神醫,躲都躲不掉,三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現在非常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非要選一無是處的信息技術,而不選臨床醫學,如果他是醫學專業的,一定會毫無猶豫地露一手,讓三人看看什麽是妙手回春。


    可惜他不是,現代思維告訴他有病就得治,得找專業的醫生給治,話可以亂說,藥是不可以亂吃的。


    可是他實在忽視不了三人希冀的眼神,雖然搞不懂三人為什麽會對他產生那麽大的信任,可是不得不承認,他享受這種眼神,這種你很行的眼神讓他莫名熱血沸騰,覺得自己真的很行。


    鬼使神差似的,許勛安向前掀開老兵的褲腿,忍著不適仔細查看他的傷腿。


    當初骨折的時候外傷不重,軍醫隻給做了正骨治療,忽視了外傷感染。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當時隻休養了不過一個多月,就跟著一波傷殘兵長途奔涉到長安,剛長好的骨頭再次受到磨損,有大量滲液積在斷骨處排不出來。


    內傷加外傷,把整條腿的氣血都堵住了,所以現在看來囊腫不堪。


    許勛安:「得切開傷口,去掉膿毒和腐肉,沒有麻醉,你能受得了嗎?」他看著老兵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不堪的臉色,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


    作為一個現代人,即使不是醫生,沒有經歷過外傷手術,許勛安也知道一些基本的瘡傷處理程序,去膿,消毒,做無菌化處理,隻要傷口不持續發炎,就能長處新肉。


    老兵:「你放心治,我們上過戰場的人,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被利器傷到,皮開肉綻,骨肉分離是常有的事,沒有什麽可怕的!」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許勛安從古代的詩詞中讀過古代戰場的激烈殘酷,如今從一個親歷戰場的老兵口中聽到,才體會到真正的慘烈,不由地對老兵肅然起敬,


    許勛安:「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老兵:「王六安,我在家裏排行老六,祖上是軍戶,世代為大齊護邊,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了,還有小外孫——」


    他們祖輩沒有在戰場上立過功,無法消除軍戶,祖祖輩輩都得為軍隊服務,戰時沖在第一線上戰場,休戰的時候開荒種地,為軍隊儲備軍資。


    這一次也是長官看他年老不堪用了,才免了他的軍戶,賞他和外孫回原籍。


    許勛安:「王六安,我沒有把握能治好你,也可能會讓你的傷變得更嚴重,甚至可能丟了性命,你還敢讓我治嗎?」類似手術風險告知書中都有這麽幾條,許勛安覺得還是講清楚比較好。


    王六安:「我相信你,願意把這條老命交給你!」


    他對這個年輕人的信賴從他抱著娃子穿過煙塵向他走過來,願意送他就醫,把他和外孫送回家,一次又一次的積累起來。


    「我這種情況,多活一天都是受罪,生死由命,隻拜託公子能對我的外孫看顧一些!」


    常青聽到外爺的話,湊到外爺跟前,堅毅的小臉有些動容,偎到外爺跟前,拉著外爺的手不願離開。


    許勛安堅持把兩個小豆丁趕出房間,不是怕他們礙事,隻是覺得這個過程對孩子來說可能過於殘忍。


    唐洛兒湊到常青耳朵邊說了幾句話,聽得他眼睛都冒出了光,乖乖地拉著洛兒的手走了出去,因為洛兒說她知道有種草可以治外爺的病,他們要趕緊出去找。


    許勛安沒空管兩個孩子,他從包袱裏找出胡姬給的酒葫蘆,裏麵裝得不是一般的渾酒,而是胡姬用他教的方法蒸餾出來的白酒,度數高,他要用來給傷口和器物消毒。


    幹淨的帕子,一把牛耳尖刀還是唐瑛留下的,灶房裏有常青剛剛煮的熱水,正好用上。先用小盆兌上一盆濃濃的鹽水,又端了一盆備用。


    準備好這些,許勛安點亮一盞油燈,用濃酒把所有器具都擦拭一遍,又用帕子沾著白酒擦拭傷口外麵的皮膚,可是對著一團糜爛的傷口,他心理的不適立即反應到生理上,轉身就往外跑,蹲在院子裏吐得昏天黑地。


    醫生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他在心裏又對醫生這個職業頌揚了一番,對自己鄙視一番,一個大男人,就不能手穩心狠一些!


    起身又回了房間,拿一塊帕子遮住口鼻,想了想,又問了問老兵,從他家裏翻出一副針線,這是外科手術必不能少的東西。


    先清理外麵潰爛的傷口,挖去膿瘡,整個過程,老兵拚命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聲,他怕嚇退許勛安,他原本就有些下不去手。


    許勛安看不過,扯了一塊布塞到他的嘴裏,別腿治好了,牙給磨碎了,他可不會補牙。牙齒不好的話,好多美食都不能下嘴,這樣活著也沒意思不是。


    他用濃鹽水給傷口消毒,但是此時手術還未真正開始。他用袖子給自己抹掉滿頭的汗,牙一咬,心一狠,拿起刀子,在原來的傷口上劃開了一個十字刀口,幸而不在動脈上,否則他自己還真搞不定。


    果然斷骨的地方有很多液體,他快速地用棉布把裏麵的液體吸幹,消毒一遍,他拿起針線,努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一針一針地把切開的傷口縫了起來。整個十字切口都縫上,剪斷棉線,再用濃鹽水把整個傷口都消毒一遍。


    他做完這些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卻不敢耽擱,趕緊用提前準備好的幹淨布條把傷口纏上,不敢太緊,怕血液不通,也不敢太鬆,怕傷口崩開。紮好繃帶,他才算鬆了一口氣,端起常青早前倒的水,已經涼的透透的了,他也不在乎,仰頭就喝光了。


    王六安全程看著他給自己清理傷口,他從沒有見過這樣治病的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他覺得他的腿有救了,吐掉口中的破布,仍是顫抖著嘴唇,哽咽著說:


    「敢問公子高姓,王某原本擔心公子有心裏負擔,沒敢過問,隻希望公子知道哪怕你治壞了我的腿,我也不會嫉恨你,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親眼見過公子為我治腿,我知道公子是在盡全力救我。


    我今年五十有四,如果上天眷顧,讓我多活幾年,我一定好好報答公子,哪怕我死了,也會在閻王殿為公子歌功頌德,求得公子長命百歲。」


    許勛安哪裏聽得進他說這些,趕緊擺手:


    「您且好好活著,我不用你感激,也不用你去陰間歌功頌德,隻要你能就此安康,我也不算白忙活一場,好好養著吧!」


    常青和唐洛兒在外麵轉了一圈,如今是初春,正是草芽萌發的時節,車前草,七星蓮,蒲公英,這些到處都是,唐洛兒知道這些具有清熱解毒的作用,所以帶著常青挖了很多。


    前世整個留仙宮隻有她和如婆婆兩人,她真的教給洛兒很多。不過她並不能時常保持清醒,有時候範起糊塗什麽都砸。


    常青看到外爺包紮整齊的傷口,臉色也沒有之前那麽難看,「噗通」又跪在了許勛安麵前:


    「常青給您磕頭了,感謝您救了外爺……」


    許勛安想抬手把他拉起來,奈何手腳還有些發軟,他還攤在原地,


    「小傢夥,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動不動就拜來拜去,容易折了自己的福氣,你要記住了,你不比別人差,沒有人會永遠強大,也沒有人會永遠弱小,你隻是還沒有長大而已。


    如果有人對你好,就牢牢記下,等長大以後再去報恩,如果有人對你不好,也要牢牢記下,等長大以後再去報仇!不管是報恩還是報仇,都需要你自己變得強大!


    別跟這跪著廢話了,趕緊去煮一碗軟爛的粥給你外爺喝,吃得飽傷口才好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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