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郭的騾馬市,許勛安費些力氣把唐洛兒給抱了起來,這裏人不多,可是牲口多,回頭一不留神,再把小朋友給踩了。


    最多的還是騾子,城裏人講究多,誰家要是用騾子拉車,那就得把臉麵丟光。鄉下人卻稀罕騾子,買不起牛,買不起馬,有匹騾子也知足了,騾子壽命長。


    整個騾馬市,最便宜的是騾子,可是體格太大,許勛安看不上。最貴的是牛,能耕地,能拉車,在沒有現代工具的農耕時代,牛對於農家來說是一件奢侈品。許勛安也看不上,主要是跑得慢。


    唐洛兒還沒見過這麽多大傢夥,那些牛的眼睛像銅鈴似的,有的頭上還頂著兩隻尖尖的牛角,看著還挺嚇人,被許勛安抱在懷裏也顧不得害羞,伸出兩隻小胳膊摟住他的脖子,因為他身上還挎著兩個包袱,她怕他一隻手抱不穩。


    市口的騾子牙口輕,看著也壯,可是許勛安不買,一直抱著她往裏走,唐洛兒一開始還不明白,一直走到市場最角落的地方,她看到一群體態嬌小,可可愛愛的小毛驢,才有些理解許勛安的想法。


    和外麵那些大傢夥相比,這些小毛驢真是算是和藹可親了,不像那些騾馬牛,看著就不好駕馭的樣子,還是毛驢好啊,不會一直用鼻孔對他們噴氣。


    許勛安也很滿意,圍著一群驢轉了半天,挑了一頭最可愛的,皮毛最光滑的,找老闆談攏了價格,湊上零頭才四兩銀子,比騾子還便宜。


    套上轡頭,許勛安把身上的包袱搭到小毛驢背上,沒有鞍子,他讓唐洛兒先湊合湊合,墊著包袱先坐著,讓他也喘口氣,抱一路,把他累壞了。


    唐洛兒卻抱著他的脖子不撒手:「驢馱包袱,你抱著我!」


    小毛驢雖然可愛,她還是有點怕,剛一見麵就讓人馱著,太不禮貌,還是先熟悉熟悉吧!


    許勛安:……


    你那意思,我們哥倆伺候你一個唄!我看你有公主的命才慣你這公主的病,換誰我都得直接扔驢背上了事。


    其實,他多少也能理解小朋友的心思,就是怕,讓他往大牲口旁邊湊,他也犯怵,每一個脆弱的心靈都值得嗬護。


    所以他也不跟小朋友擰,一手抱著她,一手拉著毛驢往外走。好在卸掉大包袱,身上的擔子輕了不少,包袱裏麵都是西市的街坊給裝的吃食,太重了!


    騾馬市旁邊就有木工房,許勛安直接奔那裏去了。


    木工是技術活,跟許勛安前世有些像,每天累得像狗子,拿的錢還沒到處吃吃喝喝的業務員多,項目出了岔子還總被推出來背黑鍋,找誰說理去。


    許勛安覺得不管到什麽時候,技工都是值得尊重和重用的,可惜他說了不算,隻能在心底許個願,發誓等他當了大官,一定要給搞技術的匠人翻身,從封建社會開始培養人們重視技工的思想。


    他拴上驢子,放下孩子,拉著正在刨木頭的木匠,倆人頭頂著頭,用炭筆寫寫畫畫嘰嘰咕咕說了半天,最後還擼起袖子親自動手,做了兩個木質阻尼器,別看東西小,可是集合了歷代匠人的智慧才發明出來的,裝在車輪和轉軸連接的地方,增加木軸的抗震性,車子行駛的更平穩。


    木匠還半信半疑,按照許勛安的要求,把兩個阻尼器裝上去,把車套到小毛驢身上試著趕了兩圈,車輪轉動的輕快很多,少了許多木頭摩擦的聲音,而且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也不顛簸,真是神了。


    許勛安不去管木匠殷切的目光,從包袱裏拿出一張皮子,這是他最值錢的家當了,這是那年陪皇上下棋,皇上贏了,龍心大悅隨口賞下的。他這次離開,那些破棉絮都沒拿,就把它帶了出來。


    跟皇家沾邊的東西就是精緻,裁剪的方方正正,還用錦緞包了邊,鋪進新買的車廂裏麵大小正好合適,瞬間讓他這台驢車高檔很多。就跟現代人賣車一個理,不管啥品牌,啥型號,配上真皮內飾,就覺得跟豪車沾邊。


    他得意地把唐洛兒拎起來,放進車廂裏,轉身拋給木匠一個銀錠子,五兩,比毛驢還貴,如果算上那張皮子的價格,再給車廂裏配上一張摺疊茶幾,兩個坐墊,那就貴得多了。可惜木工不會做摺疊桌椅。


    就這配置也讓許勛安興奮不已,如今他也算是有車一族了,想想現代那輛剛入手的悍馬,也不覺得沒開多久虧了,畢竟他才十五歲,就在這個時代有了第一輛代步車,還沒有車貸壓力,想想都為自己驕傲。


    木匠仍在身後戀戀不捨,想要把許勛安的銀子還給他。如果不是因為他是男的,而且年齡不大,至少家裏不會有適婚的女兒,許勛安都以為他也想要跟自己結親了。


    「剛剛我畫那圖紙留給你了,別看這東西小,作用大著呢,自己琢磨去吧!」


    他沒有現代材料和技術,隻是做了兩個簡單的阻尼器,木匠一學就會,偏偏還心裏存著愧疚,想把車廂錢補貼給他。


    他也不是貪心的人,剽竊了現代技術給自己帶來便利已經不錯了,如果能給這些匠人一些啟發,也算功德一件。


    辭別感激涕零的木匠,許勛安輕撫著剛到手的毛驢小車,躍躍欲試。


    他摸了摸手上的小皮鞭,抬腿毫不費力地坐上車轅,車身一沉,唐洛兒看著瘦弱的小毛驢,不無擔心地說:


    「師傅,你要不就在下麵趕車吧,這頭驢太小了!」


    許勛安:「……成心是不是,沒聽說買車推著走的!」說完也不管唐洛兒擔憂的眼神,甩開皮鞭,輕輕地抽在驢身上,小毛驢應聲加速,呼呼往前跑,感覺還真拉風,一口氣就跑出明德門。


    長安城確實很大,城樓高聳,城門大開,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臉上掛著悠閑和慵懶。中原久無戰事,人們早已忘記那些血腥的記憶,唯有斑駁的城牆默默訴說著這座城經久的歷史,經歷過的無數戰爭,變換過幾度王朝,它依然靜默包容。


    許勛安回頭望著這座城,心裏早已沒了七年前初見它時的驚喜與期盼,卻剩下許多不甘,


    「長安~千萬不要給我機會,一旦給我機會,我就會讓你得更加強大,更加繁榮,我要讓你成為一顆永不隕落的西北明珠!」


    回頭看見唐洛兒淚眼巴擦,用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又轉頭接著喊道:


    「長安,爺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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