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朝,李玉甫帶著他那一係的官員集體圍觀了張子衡、張庭直等老臣集體跪在端門之外的場景。


    李玉甫教育手下的官員:「人最重要是識時務,端誰的飯跟著誰幹,你說他們跟皇上對著幹,能贏的了嗎?」


    他最是麵甜心苦之人,從一個蠅營狗苟的無名之輩,鑽研經營至今,可以說是一人一下萬人之下。然而,地位越高,他心裏越是忐忑,他擔心有人比他有才幹,比他得皇上看重,所以總是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排擠出朝堂。


    如今倒好,這些老臣自斷官路,往後朝堂可他一人獨大了,皇上找不到可對比的對象,隻會更加看重他。


    李玉甫帶著一群人趾高氣揚地離開,在遠處觀望的許勛安才悄悄現身,溜到端門外的華表柱前,他盡量用身體擋著那根柱子,就怕哪個老頭一時衝動,以頭抵柱,血濺當場。


    日頭已經漸漸升高,即使是初春的天氣,幾個鬍子頭髮都花白的老頭也熱得汗流浹背,卻依然直槓槓地跪著,仿佛這樣才能顯示他們忠心可鑑,能夠感化永隆帝。


    許勛安:「各位大人,皇上主意已定,咱們還是不要再挑戰皇上的權威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今兒皇上不是也沒聽從李玉甫的建議,立瑁王為太子嗎?」


    「我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還說什麽留不留的話,如今也隻能拚上一拚,求皇上為大齊留下一位有能力的儲君,也對得起大齊的百姓!」


    許勛安忍不住扶額,如果不是親眼見識,他真的很難想像真的有人會以身護義,以前他隻以為那些死諫的忠臣都是無良的電視編輯胡編亂造的呢!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勸回這些固執的老頭子,隻能盯著跪在首位的張子衡,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才說道:


    「子衡先生,您還看不明白嗎?皇上正值盛年,身強力壯,暫時不想立太子,所以咱們別跪在這裏招眼,這是給瑛王殿下拉饑荒,隻能讓皇上對他更加忌憚,說不定會對他趕盡殺絕。


    再說了,您不為自己,也得想想身後的家族,父子兄弟,子孫後輩,那些都是您的親人,您為官時總是告誡他們切記張揚得意,他們都勤勤謹謹地守在家鄉,世代不改耕讀的傳統。


    如今大齊國泰民安,您是對朝廷有功之人,皇上心裏記著您的功勳,何不趁機激流勇退,回鄉陪陪親人,含飴弄孫,安享晚年?難道要賭上整個家族的性命,為大齊未來不確定的接班人陪葬?」


    張子衡抬頭瞪了一眼許勛安,這小子年紀不大,心眼子最多,自己的確早就生了告老還鄉之意,就是因為他才遲遲沒有向皇上提出。


    他往日在朝堂上護著他,經常提拔,如果他離開朝廷,朝堂之上,全都是李玉甫的人,他怕勛安應付不了,畢竟他還太過年輕。


    「什麽含飴弄孫,安享晚年,如果我急流勇退,你小子也得跟著,我那鄉下雖然不是大富大貴,養你一個卻也綽綽有餘,你也拾掇拾掇,跟我回鄉下去吧!」


    他說著便起了身,對跪在自己身後的一般老夥計們說道:


    「你們也都別跪著了,勛安說的有些道理,咱們這些老臣如今有些打眼了,往後低調一些,在這朝堂之上還能有一席之地,不過就要看李玉甫的臉色混日子了,不想混的,幹脆就辭了官,回家享享清閑去吧!」


    他在大齊不算三朝元老,但是也做了大齊三世的官,如今要離開,還真有點捨不得,不過捨不得也得走,沒聽那小子說嗎?離職需要體麵,不要等著別人來拔掉身上這層官袍。他想要體麵地離開,最後理了理身上的紫色官府,穿過承幹門,往宮外走去。


    許勛安跟著張子衡後麵,他要跟子衡先生說清楚,他不要隨他返鄉,他還要做官,他還要奮鬥,他要迎風而上,做時代的弄潮兒。


    張子衡似乎了解他的野心,也不強迫他,不過要把自己的孫女許配給許勛安。


    他其實也是想要保護許勛安,他在朝堂上還有一些人脈,如果許勛安成了自己的孫婿,那麽這些人脈也就成了他的人脈,一個人在朝上,多個朋友也能個助力不是!


    不過許勛安這小子說什麽也不願意,他在現在三十五歲都沒想成親,跑到古代,不過才十五歲的年紀,成什麽親,跟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有什麽共同話題,還是算了吧!


    他推辭了子衡先生的好意,連他的家門都不敢入了,就怕被摁著直接拜堂,跑都不跑了,所以還是趁早遛了。他還想去見見唐瑛,畢竟他們也算是多年的同窗了。


    此時的前太子唐瑛正帶著四歲的女兒出玄武門,往後他們就是庶人的身份,這皇宮、皇家,跟他們再也沒有一絲關係。


    他們回望高高的城門,依然冰冷森然,除了守門的禁軍,沒有一位敢出來相送。有些人恐怕關起門來慶祝都來不及,有些人隻怕被牽涉其中,隻會忙著跟他們撇清關係,誰會這時候來送他們父女,生在皇家,本就不必苛求親情。


    唐瑛有些慶幸把女兒也帶了出來,否則留她一個人在後宮,隻有被欺負的份。


    留仙宮內,如婆婆依舊一身黑衣,把滿頭白髮趁得更白了。她立在宮牆之下,春天已經來了,滿地枯草還未開始泛綠,這讓人瘋狂的後宮,所有人都將成為陪葬,還是早一點離開的好!


    「子謙兄!」子謙是唐瑛的字號,永隆帝給取的。


    許勛安遠遠地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沿著高闊的宮牆走過來,沿著城門角栽種的一排柳樹已經泛綠,隨著風兒搖曳纖細的枝條,像是在無聲地挽留這對父女。


    「勛安!」唐瑛拱手,眼眶不由地有些濕潤,沒想到城外還有人能夠趕來相送。


    許勛安匆匆趕來,不是跟一個大男人依依惜別的,都是不大的年齡,用武俠小說中一句經典的台詞來講,就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終有期,何必在此時執手相見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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