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上仙靜坐崖前,黯然獨飲,心似孤雲無依。


    殘月照寒溪,身似孤飛鶴,猿來樹裊裊,鳥入林啾啾,時催鬢颯颯,歲盡悲不盡,哀哉紅塵淚,腸斷憶情殤。


    柳芽和嘉木走歡喜冤家式的小清新路線,但楚靈犀偏愛重口味,對於柳言蹊的仙凡三角悲情戀更感興趣,於是跟隨若水上仙同上山巔。


    崖旁立有一塊晶瑩脂潤的斑斕壽山石,上書「朝暮峰」三字,筋力老健,風骨灑落。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論起詩詞,楚靈犀算是半個文盲,不過對於此名句印象頗深。


    猶記當時,她在熱鬧嘈雜的酒樓中半醉半醒,說書先生的隻言片語飄入她的耳朵——「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豬豬肉肉。」


    她不禁拍案叫絕,絕不允許自己錯過畫風如此清奇的另類話本,當即把說書先生拽入包廂,擺開陣勢聽故事。


    結果大失所望,是她聽錯了台詞。


    她對於原詩作相當不滿,當即改為——兩情若想久且長,必在朝朝暮暮間!


    身為比漢子更爺們兒的妖女戰神,她的愛情觀簡單粗暴——胡搞什麽異地戀!日思夜不見,單宿單飛,孤枕難眠,幹柴遙思烈火遠,是玩意淫還是談戀愛!?


    仙界事事都愛上綱上線唱高調,對於情愛也不例外,單方麵頌揚精神戀愛,堅持走上半身路線;民風開放的妖界與魔界則恰恰相反,男歡女愛、自由自在,上半身高度服從xia半身的指揮,不虎不狼不深愛。


    文化氛圍決定行為模式,如果將美女比作饞人的肉骨頭,神仙猶猶豫豫準備搭訕詞本的時候,妖與魔就已經衝上前啃了一大口。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抱得美人歸的一般不會是神仙。


    綠帽王林澤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好不容易娶得四界緋聞女王柳芽為妻,不料竟是一出喜當爹的倫理狗血慘劇。


    楚靈犀收了收腦洞,四顧遠眺,夜幕低垂,雲遮星月,杳杳寒山道,冷冷清溪澗,垂柳暗如煙,桃花飄似霰。


    她瞧著不遠處的那條小溪十分眼熟,正是嘉木與柳芽烤魚的地方,不得猜想年少輕狂的柳言蹊或許也用過此套路撩妹。


    若水上仙飲盡一壇竹葉青,不知不覺淚雙懸。


    年年花易落,歲歲人不改,月盡愁難盡,年新愁更新,煩惱從何生,情深緣淺矣。


    她揮袖重展春秋鏡,往事幽幽重現。


    又可欣賞無刪減版上仙悲情大戲,楚靈犀興致盎然,同時還惦念著奪寶:「春秋鏡這法器真不錯,不知如今落在了誰的手中,查明之後我定要搶來據為已有,並用法力將此生最霸氣輝煌的記憶都封存其中,日後有了徒子徒孫,就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本姑奶奶的絕代風采!」


    春秋鏡得名於詩詞——倏爾過春秋,寂然無塵累,快哉何所依,靜若秋江水。


    名字忘欲脫俗的春秋鏡,偏偏用於承載無法割捨的凡俗眷戀。


    鏡中所現,是數千年前的仙門舊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彼時皆為青澀道生。


    今日的仙帝德輝,入華胥時已小有名氣,被稱為龍族賢德公子,可謂萬眾矚目,被眾仙寄予厚望。


    而若水是性情冷傲的鳳族少女,對於有沽名釣譽之嫌的德輝不屑一顧,她立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道法書。


    柳言蹊則是默默無聞的凡間少年,平凡中略帶土氣,唯一的特長是心大,什麽都不往心裏去,成日裏樂嗬嗬的,愛講笑話,愛看閑書,成績馬馬虎虎,偶犯小錯,偶偷小懶,完全沒有天才的模樣,他也從未做過天才夢。


    第一位發現他天賦異稟之人,是若水。


    那時的華胥便開始強調素質教育,道生需輪流協助仙侍處理雜務,每兩人一組,以抽籤的方式決定搭檔。


    若水抽中寫有柳言蹊名字的紙簽,情愛劫數由此而起。


    兩人同為幫廚,柳言蹊頗有紳士風度,邊捲袖子邊說道:「我有祖傳的廚藝,做打滷麵是一絕,人送外號『小廚神』,你歇著便好,這裏全部交給我!」


    若水冷淡寡言,她第一次進廚房,不清楚該做些什麽,可也不會白白占便宜,就幫忙清洗菜蔬與菌菇。


    她自幼喜好武藝,學過十八般兵器,唯獨沒有摸過菜刀,一時好奇,提刀嚐試切胡蘿蔔。


    柳言蹊則不同,擅長廚藝的他最熟悉菜刀,施仙法分別將黃瓜切絲、蘿蔔切丁、香菇切片、茄子切塊,自己悠哉悠哉地揉麵團。


    若水刀下的胡蘿蔔粗細不一、極為難看,而柳言蹊用法術控製的四把菜刀則聲響清脆,利利索索地備菜。


    她忽而察覺其中或有玄妙——切絲、切丁、切片、切塊所用技巧不同,眼前這位平平無奇的道生竟能夠同時完成四件事,簡直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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