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犀終於從夢境中甦醒,筋疲力竭,身心交瘁,好在耳畔恢復清淨,並無膩膩歪歪的靡靡竹笛音。


    安皓白未離藥案,五指輕轉若行雲流水,將神蠶銀絲繞於妖女腕間,凝神靜聽脈相片刻:「魂靈與軀體復又合一,沒有浪費我的藥材與香料。」


    楚靈犀打量這位身著雅致檀色長衫的醫者,玉麵朱唇,氣度風流,男身女相,厭世寡臉,遲疑片刻後問道:「閣下難道是…鬼醫安皓白?」


    「幸會」安皓白收回銀絲,淡淡客套敷衍一句。


    鬼醫乃專研四界神靈陰咒者,可創機緣使死者復生,改寫閻王生死簿,浩浩四界,精通此術者寥寥。


    安皓白天賦異稟,乃鬼醫翹楚,不過他的性格詭異到令人髮指,常年隱居魔族靈穀,厭棄除靈藥與靈獸之外的四界一切物種,神手救人於陰間,毒舌殺人於無形,人送外號——『懸絲事精』。


    楚靈犀如今寄人籬下,魂靈與軀體尚未完全相融,需得賣乖討好:「安鬼醫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它日必結草銜環以報。」


    安皓白眼皮都懶得抬一抬:「報恩請找魔尊,莫要擾我清淨。」


    楚靈犀唯有忍氣吞聲這一條路可走:「敢問安鬼醫,小女子的肉身還在嗎?」


    「並非傾城傾國好皮囊,不值得留」安皓白以法術控筆擬藥方,飄逸行書洋洋灑灑。


    此人果然名不虛傳,字字見血,句句挑事,依照楚靈犀的脾氣,實該送這賤嘴賤舌的混蛋上黃泉路,看看他是否本事讓自己起死回生,不過此時隻得暫且咬牙咽下惡氣。


    皮囊沒了不打緊,反正她走的是智慧內涵路線,無需靠臉吃飯。


    思至此處,精神陡然一振,妖是鐵飯是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報仇可以改日,吃飯須得珍惜當下,狡黠輕轉眼珠道:「安鬼醫,柳芽上仙的軀體想必多日未進食,著實乏力得很。」


    安皓白懟人不倦:「由皮囊身材來看,你比柳芽上仙貪吃得多。」


    楚靈犀忍無可忍,不免發牢騷:「安鬼醫,不過是吃飯而已,至於搞人身攻擊嗎?」


    安皓白無意與她調侃鬥嘴,示意僕人上前。


    楚靈犀的口味正與夢中的柳芽一致:「烤魚和辣子雞,若有糖葫蘆就更好了。」


    安皓白挑了挑眉:「你的喜好倒是與魔尊不謀而合。」


    「魔尊愛吃糖葫蘆!」楚靈犀訝異萬分,浮想聯翩,霸道威風、孤傲冷峻的魔尊,私下竟是貪嘴愛零食的小清新,堪稱四界最強反差萌。


    見她的模樣便知是腦洞亂開,安皓白滿麵嫌棄:「柳芽上仙生前喜歡糖葫蘆,魔尊僅僅是睹物思人罷了。」


    魔尊具備渣男的一切條件,可是偏偏要走純愛癡情路線,楚靈犀實難相信:「後宮佳麗何止三千,魔尊為何會對柳芽上仙如此念念不忘?」


    安皓白道:「沒有後宮佳麗三千,也沒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魔尊心中始終僅有柳芽上仙一人。」


    柳芽的大女主光環簡直可與日爭輝,柳芽自己都快要被閃瞎了眼:「現實與話本簡直天差地別,故事主角重生大多得從苦兮兮的草根開始一步步打怪升級,而我直接獨得恩寵、立於巔峰,這可不大妙。」


    麵對如此清奇的腦迴路,安皓白甚為不解:「你究竟是把腦子丟在了煞魂穀,還是對草根逆襲的戲碼有變態執迷?」


    楚靈犀自有一番道理:「巔峰過後就開始走下坡路了,除非我能找到更高的巔峰。」


    安皓白毒舌不改:「適合你的不是巔峰,而是瘋癲,更正一點,獨得魔尊恩寵者為柳芽上仙,如果無法做好她的替身,魔尊隨時會讓你魂飛靈滅。」


    天上從不會白掉餡餅,顯然是要楚靈犀以女二人設續演女一大戲,此外她尚有一件事未思量透徹:「尋找復活軀體的魂靈有許多種方式,魔尊為何會選擇最耗費靈力的招陰旗呢?」


    「柳芽生前是仙界十大上仙之一,唯有法力精深且求生意誌極強的精魂才可以駕馭她的軀體,換言之,能從萬千厲鬼手中奪得招陰旗的魂靈,方才有資格藉此肉身重生。」


    安皓白不給別人添點不痛快就會自己不痛快,復又插刀:「其實你也未必能夠成功,好在四界從不缺怨靈,總會有魂靈能與柳芽上仙的軀體完全融為一體。」


    楚靈犀這才醒悟,原來自己是一個隨時可能淪為炮灰路人甲的偽女二,不爭氣肉身偏偏又弱不禁風:「柳芽上仙的軀體,比我想像中要柔弱許多。」


    「目前魂靈與軀體尚未完全融合,肉身極其脆弱,不僅禁不起磕碰,而且受不得歡愛,你先前吐血昏厥,是因魔尊一時忘情、力道過大所致。」


    安皓白施法,湖筆悠落,藥方緩緩飄向丹房。


    莫說親親,抱抱舉高高都能吐血,堪稱四界奇聞!


    不過楚靈犀轉念一想,如此也好,不然鐵定得侍寢,豈不是虧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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