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們去看電影?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類型的電影,你別說,讓我自己來猜!嗯……是動畫片對不對?哈哈,畢竟我們遲前輩內心是個小盆友!」


    她自顧自地說著,絲毫沒有因為得不到回應而顯露出絲毫的不耐煩。


    可惜那些溫暖的話對此刻的遲嘉樹來說,卻是結了冰的刀,一下一下,將他捅得遍體鱗傷。


    他一直渴望她能注意到他,能對他好,能夠喜歡他。可在被人點破他拚命藏匿的卑賤骯髒後,這些隻讓他感到痛苦。


    因為很快,他將再也無法擁有她的美好。


    他閉上眼睛,牙齒因為胸口莫大的悲傷開始打顫。


    他開始憎恨賀厲,憎恨遲家的人,但最憎恨的卻還是自己。


    如果他不是那樣的出生,就不會有那樣的童年,他也不會變成虛偽陰暗得連自己都噁心的人,更不會為了復仇使出骯髒手段,也不至於被賀厲抓住把柄,成為懸在他和謝悠悠之間隨時會掉下來的一把刀。


    「遲嘉樹?你是不是冷?」


    那聲音在不覺間靠近,緊接著花灑被打開,空蕩蕩的浴缸裏漸漸灌滿熱水。


    身體被溫暖包裹,重新有了知覺。


    水霧騰騰升起,遲嘉樹也抬起了頭。


    謝悠悠蹲在浴缸邊,手指戳了戳他的臉:「終於肯看我了?水溫合適嗎?我調得有點高,需不需要調低一點?」


    她正詢問,麵前的人突然從水裏伸出濕漉漉的手,扣住她的腕,猝不及防將人給帶進了浴缸。


    水花四濺。


    謝悠悠被一雙手穩穩托住,沒等她反應過來,唇上便是重重一壓。


    他吻得很用力,近乎吞噬般,用力地吻她。


    花灑未關,水麵一點點朝上,直至漫出浴缸,潮水般鋪開在冰冷的地麵。室內升了溫,浴缸裏緊緊擁抱著的兩個人像初春的雪,一寸寸融化在綿長的吻中。


    直到氧氣耗盡,遲嘉樹才喘息著鬆開她的唇。


    謝悠悠整個人都浸在水裏,泛著紅暈的臉頰比濕透的衣衫下若隱若現的風景更加誘人。


    怕滑下去,她勾著他脖子,問:「現在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嗎?」


    這話讓遲嘉樹稍微放鬆的身體再度僵硬。


    他錯開目光,但意識到自己必須麵對,又重新將視線移回,明明紅著眼眶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偏以一種涼薄語氣對她說著分手:「燕城人人傾倒的謝家小姐也不過如此,我玩兒膩了,你走吧。」


    昨天還纏著她膩歪,弄得樂團其他人都沒眼看,今天就說玩兒膩了,就是川劇變臉也沒他這麽快。


    謝悠悠覺得事情蹊蹺,當然不可能信。


    她指尖挑著他襯衣扣子,生生扯斷三四顆,輕笑一聲,說:「還沒開始玩兒,怎麽知道不過如此?」


    遲嘉樹胸膛不自覺緊繃,藏在長發下的耳朵滴血般紅。


    謝悠悠瞟見,嘀咕一句「口是心非」照著他肩膀重重咬了一口。


    遲嘉樹吃痛,悶哼一聲,沒有躲。


    過了會兒,謝悠悠鬆了口,看著自己留下的牙印,頗為滿意:「這是你欺負女朋友的懲罰,念在是初犯,我嘴下留情了,但你要是再不從實招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遲嘉樹還是那句話:「我以為要攻略你至少也得費點心思,沒想到這麽容易,真的很無趣。」


    謝悠悠嘖嘖兩聲:「繼續,我看你的演技能不能再逼真點。」


    光是這幾句話都已經耗盡他全部的力氣,更加傷人的話他怎麽說得出口?


    遲嘉樹耷拉著眼角,表情有如迷路的小孩一般無助。


    沉默了很長時間。


    謝悠悠坐直了些,濕淋淋的雙手捧住遲嘉樹的臉,聲音又輕又柔:「我是你女朋友,有什麽不能說的?還是你覺得我不夠靠譜不值得信任?」


    遲嘉樹張了張嘴,像是要坦白,但最後仍然什麽都沒說。


    謝悠悠嘆了口氣,上前環抱住他。


    隔著打濕的襯衫,她的指尖擦過他背上的傷疤,遲嘉樹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推開了她。


    「現在連抱也不能抱了?」謝悠悠不滿地挑了挑眉,隻消停了幾秒,又抱了上去,「說在一起的是你,說分開的也是你,憑什麽?不讓抱,那我偏要抱!」


    這回她抱得更緊。


    像抱著什麽捨不得撒手的寶貝。


    從來就沒有被誰這樣珍視過,遲嘉樹強忍了半天的情緒頃刻間崩塌。


    他紅著眼睛,自卑地往後躲:


    「鬆開。」


    「我很髒……」


    「真的很髒……」


    無論是他骨子裏流著的血,還是這雙手做過的事——都那麽的髒。


    謝悠悠真沒看出他身上哪裏髒,但他抗拒難堪的神色告訴她,他是真的這麽認為,於是抓過他一隻手,認真道:「那我們就洗幹淨。」


    洗…幹淨……?


    遲嘉樹迷茫地看著她——


    看著她拿過浴球,擠上一大團白色的泡沫,看著她湊近自己,將那些幹淨的泡泡抹開在他身上。


    她像哄小孩一樣耐心。


    空氣裏漫開溫柔的香,好像真的將他身上的汙濁洗淨了一樣。


    隻是,當她撩開他遮住後背的頭髮時,他還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試圖將那些不堪的回憶和他卑賤的身份再度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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