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臉閃過一道殘影,是魔魂的臉。


    眼瞳綠色泛著幽光,形容妖豔又恐怖,獠牙露出。


    “屬下早就想到了,主人不必擔心,很快……這具身體就會屬於您了。”


    魔尊勾唇一笑,拍拍手,兩個小孩帶到了魔魂麵前。


    一男一女,應該是兄妹,看上去隻有四五歲,小孩子看上去怕的不行,小女孩放聲大哭,小男孩則死死捂著妹妹嘴巴,怕惹怒這些妖魔把他們殺掉……


    “主人,您隻要控製這身體再殺掉這兩個小孩……親手殺掉小孩,魔性加深,這身體必定會完全被您控製……”


    “那少女的靈魂陷在深淵,永遠都出不來了。”


    “這樣啊。”魔魂聽後狂笑,控製林晚的身體,舉起了劍。


    劍上還在不斷地往下滴血,兩個小孩看到驚恐地睜大眼睛,小男孩仍舊在捂著小女孩的嘴,他將小女孩抱在懷裏不讓她看,自己擋在前麵。


    林晚看到了,也知道了魔魂接下來要控製她做什麽事情。


    “不要,不要……”


    被困住的靈魂霎時暴走。


    林晚受不了,她的靈魂聚起法力,不停地攻擊四周無形的黑暗禁錮。


    她不要殺小孩。


    不要。


    絕對不要。


    少女的眼淚不停流下,她已然是崩潰邊緣,用盡所有力量攻擊,想要奪回身體的控製權。


    她不要殺小孩啊,這兩個孩子令林晚想起了那被塵封的記憶。


    第一次見到她師父時的記憶。


    那時,她也是這麽小吧,看到妖魔殺光了村子裏的人,自己也將死於妖魔之手時,她師父來了……


    師父救了她。


    師父,師父……師父……


    師父快來阻止晚晚啊……


    師父,殺了晚晚吧。


    她不停念著“師父”,在看到那劍將要碰到小孩頭頂時嘶吼一聲,爆發出強大力量。


    於是,黑暗散去,她的靈魂短暫地壓製住了魔魂。


    意識回來了。


    林晚將劍扔在一邊,想讓這兩個小孩快走,但是,她朝四周一看……都是魔族,魔尊那雙猩紅的眼正死死盯著她。


    小孩……小孩怎麽辦。


    林晚急了,情緒極度不穩,體內的魔魂還在不斷地侵擾她心智,想要壓製她,重新占據這身體。


    少女眼睛通紅,眼淚簌簌落下,她想將小孩護在懷裏,以躲過魔尊的攻擊,但是……


    但是她又怕自己會忽然被魔魂控製,失去意識,殺了他們……


    “師父……”看到魔尊朝她走來時,她下意識喊著師父。


    而下一刻,她嘴唇張開,喊了兩聲後,抬眸時看到一道恢宏劍光自天邊而來,以不可阻擋之勢,滌蕩了一切黑霧魔氣。


    少女眼睛亮起了光。


    她認得,這是她師父的劍光。


    劍光帶來刺目耀眼的光亮,將適才還黑暗混亂的上水之濱照耀的恍若白晝,邪氣無所遁形。


    這便是離妄的劍氣和靈力,不管經曆了什麽,不管他處於何種境地,這位仙君的劍氣和靈力始終純淨渾厚,不染一絲汙穢,足以蕩平所以邪惡。


    魔尊都來不及反應,金色劍氣便道道落下,凶狠淩厲,帶著以前不曾有的強烈殺意。


    於是,四周魔族慘叫一聲,紛紛倒下。


    林晚比魔尊先反應過來,她朝她師父大喊道:“師父!你救救他們!”


    然後——


    “殺了晚晚。”


    作者有話說:


    ? 第44章


    離妄仗劍而來, 滌蕩了所有邪氣,一劍動天地,直接斬殺了大片魔族。


    而後, 他聽到少女撕心裂肺的叫聲,帶著細細的, 令他心碎的哭腔,全身將近碎裂的靈骨又猛地疼了起來。


    “晚晚。”


    他朝她走去, 一路斬殺, 白衣染上鮮血, 玉白的臉上也沾了血跡, 眼睛似乎也被血染紅,瘋狂駭人。


    “師父,師父……”


    看到師父來了,林晚慌亂的心稍稍安定, 隻是,她不過放鬆片刻, 那魔魂便尋著機會,又壓製住她靈魂,搶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哈哈哈——仙君,這麽多年過去,沒想到你我還能見麵。”


    魔魂壓製住林晚的魂魄後,忽然開始狂笑。


    她的麵容浮現開來,很是得意。


    “滾出我徒弟的身體。”離妄漂亮的桃花眼染上血色, 他舉起染血長劍,劍鋒不住悲鳴, 指向魔魂, “否則, 我會讓你消失三界,永無輪回。”


    “哈哈哈,你下得去手嗎,仙君,百年前你原本就可了結我,可惜啊,當時你對那小女孩下不去手,還將她收作自己徒弟……”


    魔魂沒有控製林晚的身體去召喚靈劍,她張開五指,掌心瞬間出現一團滋滋作響,閃著電光的光球,開始走近那兩個小孩:


    “如今,我的靈魂已經成型,不可能再壓製得下去,若想了結我,你必須得先殺掉她,哈哈哈哈,仙君,你下不去手,光憑這一點,你就不可能贏過我。”


    “慈悲心多無用啊,隻會讓人變弱。”魔魂幻化出的麵容越發猙獰,林晚被占據的身體上滿是黑色魔紋,魔魂的笑也越發囂張。


    “這小姑娘還在和我鬥爭,不想殺這兩個小孩,為了這徒弟,你身為正道第一劍修,竟也下不去手,你們正道都這麽無用嗎?”


    男人逐漸握緊手裏的劍,但是,魔魂說的沒錯,他……不可能下得去手。


    不可能下得去手殺自己的徒弟。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手背青筋爆出,離妄咬牙,幾要從唇邊溢出血來。


    魔魂控製著林晚的身體,又朝小孩走去。


    隻要親手殺掉這兩個小孩,這小姑娘的靈魂必會永遠陷在黑暗裏,被邪氣吞噬,再也不可能反抗她了。


    她會永遠地擁有這具身體……然後重新帶領魔族一統三界。


    “放棄吧,別做無謂之爭。”魔魂對體內的林晚說道,手將要覆在小孩的頭頂。


    離妄緊緊盯著,眼睛都要流出血來。


    在魔魂的手將要碰到小孩時,他手顫抖著,舉起了長劍。


    不然,就一起死吧。


    他和她這一世死在一起,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一霎那,這動作似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仙君眼裏哀傷四溢,心在快速衰老。


    後麵,眼睛潮濕之際,他手又開始垂下。


    他怎麽能傷她。


    怎麽能。


    就算是對世人慈悲憐憫,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仙君也生出了私心。


    在大道蒼生和徒弟之間,他背叛自己的道,選擇了徒弟。


    他會受到天道懲罰,但此時此刻,他顯然也不在乎了。


    舉起的劍又緩緩落下,然而就在此時,被困在黑暗裏的林晚看到這一幕,看到她師父舉起又放下的劍,看到自己對小孩伸出的手,腦袋疼得將要炸裂之際,她哭著,哭著……用盡自己的最後一點力量,短暫地控製自己身體,竟是直接撞上了她師父的長劍。


    噗嗤——鋒利劍刃輕而易舉便貫穿了少女柔弱的身體,血,鮮紅的血從少女胸口溢出,流過仙君雪亮的靈劍,順著劍刃,劍柄,一點點地流到了仙君修長白皙的五指。


    血。


    刺目的血猛地映入眼睛,男人瞳孔驟然緊縮,肝膽俱裂,好看的桃花眼裏毫無預兆地流出血淚來。


    劍從少女身體拔出,掉在地上。


    四肢百骸似乎都被敲碎,蝕骨疼痛幾令他窒息,離妄痙攣著手,接住少女宛若花瓣飄落的身體。


    “晚晚現在是個怪物,是個邪魔,師父舉了劍,師父也想殺了我對吧。”魔性在一點點地褪去,雖然胸口處極痛,但她的意識開始慢慢清醒。


    少女笑著,明媚耀眼,隻是,她一咳嗽,大口鮮血便從唇邊湧出,將男的人白衣染成了血衣。


    “晚晚,晚晚,你別說話,師父……師父會救你,師,師父會救你,會救你。”離妄已經沒有理智了,少女胸口的紅色快速蔓延,他的心口仿佛被刺了無數刀,痛極之下,無措慌亂地並起兩指,朝少女眉心注入靈力。


    但沒用,沒用。


    無論他注入多少靈力都沒用,她的血還在不停地流,麵色在快速蒼白,生氣在一點點地消失。


    “師父不用給晚晚輸靈力,沒用的。”林晚笑著抓住了師父的手,努力地支著身體,唇靠在師父耳邊低聲輕語,“師父,或許晚晚一開始就不該成為您的徒弟。”


    “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當師父的徒弟。”


    “我也……也一點都不想當邪魔。”說到這,林晚的臉靠在男人肩頸,嗚咽著哭了起來,滾燙眼淚順著男人脖頸蜿蜒而下,全流到了他胸膛處,燃起一團火焰,燒著他心髒。


    他一下吐了大口鮮血。


    “爹娘被妖魔害死,晚晚一開始進青雲門,也是想斬妖除魔的,可是……可是他們太欺負人了,我討厭他們把我怪物,我也討厭師父……”


    “討厭師父把我帶回青雲門,討厭師父……”


    “討厭師父,我不想再當師父徒弟,也不要再見到師父了。”說到後麵,她的哭聲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刃,把男人的心捅了個鮮血淋漓。


    “再也不要見到師父了,可是師父,您救救那兩個孩子吧……”


    林晚看向那兩個瑟瑟發抖的小孩,手緊緊扒拉著師父的袖子不放:“就當是晚晚求你的最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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