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看不順眼這種人家很久了。仗著自己生了個兒子,就好像生了個王子,真以為家裏有皇位要繼承呢。


    雖然是自己親侄子,也沒人會喜歡他跑到自己家來指手畫腳,好像這個家都是他囊中之物了一樣。陳總又是久居人上的,當然更不能忍,輕輕使了個手腕就把侄子打發回去了。


    可是這次出了這麽詭異的事情,侄子當然是又跑了來,還熱心地幫著找什麽師公來驅鬼。誰知這師公來了一趟沒啥屁用,反而說陳總前生作孽太重,所以今生無子女。以前沒事是因為太太福德深厚,現在太太去世,沒人替他壓著了,就惹鬼上身雲雲。


    「我聽著都是些鬼話!但老陳現在這樣……他太太一直都很喜歡孩子,因為沒能給他生孩子還很內疚。現在這些人拿這個來說事,真是太混蛋了!這對老陳打擊很大,他是很愛他太太的。我看,這些事就是他那個混蛋侄子跟人商量好的!」師公還說陳太太在地下無香火,也是受了陳總的連累。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讓他趕緊給陳太太找個供奉香火的人來,如此陳太太好了,福德還能繼續庇佑陳總,說不定就把這些鬼都趕走了。


    那找誰來供奉香火呢?這不是侄子這麽大個人就擺在眼前麽?自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再說又有血緣關係……


    周青山一樣是白手起家,最恨這些盯著別人家產的親戚:「老陳當初出來幹的時候,他哥哥一家子冷嘲熱諷的,後來老陳生意起來了,就天天想著沾點便宜。現在幹脆想全吞了。不說別的,現在老陳都被他們說得信了有鬼,醫院都不去了。我就怕他這是什麽怪病,再耽擱了……」


    「那您叫我去……」邵景行也很鄙視陳家的親戚,但他去能有什麽用?


    周青山又咳嗽了一聲,略有點不好意思:「我把青蚨血的事跟老陳說了,跟他說世上是沒鬼的。他,他想見見你……你看,能不能去一趟……」說不定就找出原因了呢。


    邵景行自己都沒這信心呢。但周青山這麽殷切,而且連話都說出去了,他也不能堅決地說不去,拆周青山的台。


    「那,那我去看一下,但不一定能看出是怎麽回事啊,要是病的話,我就不懂了。」


    周青山連聲答應:「隻要你跟老陳說明白,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鬼,就行了。」


    這要怎麽才能說明白,難道告訴他這是國家特殊部門蓋章認定的?邵景行愁死了。


    陳總家住的也是二層小別墅,不過一開門就衝出來一股子香燭味兒。


    來開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男青年,衣服穿得倒挺時髦,可是看人都是斜著眼的,一股子流裏流氣的作派,實在讓邵景行看不上眼。


    「喲,周總,又來啦?」男青年一張嘴就陰陽怪氣的,「怎麽還帶人來了啊?」


    周青山皺皺眉:「我來看看老陳。」


    這男青年就是陳總的侄子陳祥,周青山見過他幾回,根本懶得跟他說話,直接就往裏走。


    陳祥不大敢攔。他也知道周青山是個大老闆,隻能跟在後頭繼續陰陽怪氣地說話:「周總,我叔叔屋裏正做法事呢,您可別去打擾了高人做法。說起來啊,我叔叔這個事真是被耽誤了。都說心誠則靈,我叔這總是搖擺不定的,搞得我嬸兒在底下也遭罪,真是……」


    這話明裏暗裏是在諷刺周青山呢。周青山正眼都不看他,逕自上了二樓,陳祥也隻能在後頭跟著,斜眼去看邵景行:「兄弟,你是周總的助理吧?」


    邵景行現在衣服穿得已經很樸素了,主要是為了符合邵仲言人民公僕的身份,尤其不許他戴什麽貴重的手錶之類飾物。所以陳祥一眼看過去,自然把邵景行當成了周青山的跟班兒。


    他不服氣的是,這個跟班長得太好了,就算他再昧良心,也不能不承認邵景行一露麵,就把他自己比得跟個油頭粉麵的癟三一樣了。


    陳祥不敢明著懟周青山,隻好拿邵景行下手,一路嘀嘀咕咕:「我說兄弟,你跟著周總拿多少錢啊?怎麽出來也不穿件像樣的衣裳。別丟周總的臉啊……」


    邵景行還從沒被人說過穿衣服「不像樣」,心裏也不大痛快,剛想懟回去,就聽周青山喊了一聲:「老陳!」


    上了二樓,香燭味兒就更濃了。邵景行伸頭一看,隻見一個頭髮半長不短,身上衣服長袍套馬褂的人,正揮著一把木劍在那裏亂轉,屋子裏擺著個香案,上頭的香燃得像失了火,一屋子煙。


    這人看起來不僧不道的,大概就是周青山說的師公了。他長得瘦骨嶙峋,一張長臉上兩眼半睜半閉,嘴裏念念叨叨的不知在念什麽牙疼咒兒。看見周青山進來,也不知從哪兒摸出張黃紙來,在周青山眼前一晃,呼地燒了起來。


    陳祥立刻在後麵怪叫:「周總,你別進去,衝撞了神仙了不得!」


    「什麽神仙!」周青山氣死了,衝著屋裏沙發上坐的人說,「老陳,我把人給你帶來了。」


    陳祥這才明白,敢情周青山是帶人來踢場子的!


    這會兒那個師公也反應過來了。他倒是見多了這種嗆行的事兒,眯著眼不緊不慢地說:「陳先生,打斷作法,雖然神仙寬容,可這半途而廢,泉下之人卻是又要空等了。」


    沙發上的男人論起來比周青山也就是年長七八歲,但看起來卻仿佛比他老了二十歲,兩鬢的頭髮花白了一片,聽了師公的話,也沒有立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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