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她真的有點害怕起來。


    周青山皺緊眉頭,還沒說話,邵景行已經低聲說:「並沒有鬼。」


    是的,沒有鬼。這個是霍青給他講過的。盡管中國的鬼文化自來盛行,但霍青告訴過他,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鬼的形式——或者不如說鬼故事的形式大約有如下幾種:第一種,就是熟人鬼。


    這種故事多半講的是死者託夢,或者人死後又在某某處見麵。據霍青說,這一類基本可以歸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白了,就是自己心裏想出來的。


    第二種,則是生人鬼。這一類最常見的就是吊死鬼或溺死鬼尋替身;再有就是鬼入夢中求助,可能還要來個以身相報什麽的。


    這類故事,前者隻是被山海之力侵蝕而變異的某種精怪,後者,多半是發春夢了。


    邵景行當時也問過,有些故事講夢見某鬼,然後某鬼說出生前事,比如在哪裏埋了金銀財寶之類,此人去尋,則一尋即中。這種又怎麽解釋呢?


    霍青淡淡回答,如是真的,則此人應該是有了占卜類的異能,這些東西不是鬼告訴他的,而是先知的一種,稱為夢兆。如是假的……好吧,其實這無數的鬼故事裏,大概頂多能有千分之一是真的,其餘的不是自己腦補,就是專門編出來騙人的。


    鬼既然是不存在的,那麽樟柳神所謂的「攝夭亡幼兒之魂魄」拘在木偶裏煉化,自然也就是胡說八道了。其實想想就知道,一個橫死的尚未成年的小孩子,對身邊發生過的事尚且懵懵懂懂呢,又如何能預知前事?生前都未覺醒異能,死後反而可以了?如果攝魂者能把別人的魂魄煉出預知異能來,何不自己修煉呢?


    「人死如燈滅。」邵景行不能說出山海世界、異能覺醒的事情,隻能從破除迷信方麵來說,「根本沒有什麽魂魄,周小姐你們所謂的招魂儀式也都是杜撰——」啊,幸好從霍青那裏知道這個撰字怎麽讀了。


    「所以說,這個小木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樟柳神,又怎麽會存在『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情況呢?」霍青說過,那些所謂擁有樟柳神的人,要麽就是裝神弄鬼,要麽本身有一點預知的異能,借樟柳神之口來顯示。反正說隨便找塊木頭就能變成神,那絕不可能!就算是被山海之力侵蝕的變異木頭,也不可能!


    邵景行是百分之百信任霍青的,所以說起結論來也特別篤定,看在周青山一家人眼裏就是十分自信的樣子,心裏莫名地也安穩了些。


    周姝的臉色也稍微好看了一點兒,擦了擦眼淚小聲說:「那為什麽這個木人總是會回來?我當時把它扔下山穀,那裏很深,不大可能撿回來的。」因為是她自己扔的,知道要撿回來的難度,所以一開始就沒有往人為上想,因此才被嚇得最厲害!


    邵景行看看那個木人。別的他不知道,這種扔掉了還會自己回來的情況,他倒是知道一種……


    「那什麽,能給我看看這個木偶嗎?」


    周青山立刻就把小木人遞了過去。周太太更是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邵景行把木偶接到手裏,終於有了一絲隱約的感覺——他手腕上那滴青蚨血已經使用過好幾次,殘餘的力量已經所剩無幾,隻有跟木偶接觸的時候,才會生出感應。


    不過這一絲就已經足夠了,邵景行把木人用紙巾擦得幹幹淨淨,然後翻來覆去地找了半天,終於在木偶背後找到了一滴青蚨血。


    這塊木癭瘤本身有一條裂縫,雕成木人之後位置在背後,周姝覺得並不妨礙就沒有管,而這滴青蚨血就滴在這裂縫裏。裂縫很窄,裏頭還有些沒清除幹淨的灰塵,如果不是邵景行有一絲感應,隨便怎麽檢查都很難發現這滴血的。


    不過,青蚨血是要母子血同用才會起作用的,這木偶之所以扔不掉,不是因為它盯上了周姝,而是因為周姝手裏一定還有一件滴上了青蚨血的東西。


    「什麽血?」周太太聽得迷迷糊糊,推了推女兒,「快把你的東西都檢查一下。」


    邵景行補充:「既然在學校和家裏都出現過,那就是有一件東西,周小姐你無論在學校還是家裏都帶著。」


    這樣就縮小了範圍,周姝把一堆隨身的東西都翻出來瘋狂檢查,但最後還是靠邵景行那點兒極其微薄的感應,發現了一個香薰球。


    這個香薰球是周姝十五歲時候周青山送她的生日禮物,正經是唐代的古物,製作精巧,無論怎麽滾動,香料都不會泄漏出來。而且上頭的纏枝蓮花圖案,也是周姝非常喜歡的,得了就愛不釋手。


    後來上了高三,那段時間壓力大,周姝有點兒失眠,就幹脆配了助眠的香藥放在這個香薰裏,晚上就擱在枕頭邊上。考上大學之後雖然沒有壓力了,習慣卻也養成,因此還是隨身帶著這個銀香薰。這東西隻有杏子大小,也不占什麽地方,很方便攜帶,還能做個裝飾物呢。


    邵景行把銀香薰裏的香料倒出來,在一堆玫瑰花苞裏發現了一個極小的脫脂棉球,棉球上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的,看起來很不起眼。


    女孩子都喜歡這種小裝飾,哪怕不知道這是古董,周姝班上的女生們也都很感興趣,有好幾個人都曾經把玩過,周姝一時根本想不出來究竟會是誰做了手腳,隻是盯著這個棉球:「就,就是這個?」


    邵景行拿起來看了看:「就是它了。」從這血跡的顏色看來,大概再用幾次也會褪淨顏色,那時候就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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