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吃了點藥,意識有些昏沉。


    客廳並沒有開燈,方眠終於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執意地等他回來了,也許早就睡了吧。


    他靜靜看了一會兒黑暗的房間,扣上了臥室的門,在床上躺下漸漸陷入昏睡。


    當房間裏再沒有一絲聲響發出時,有人輕輕擰動了鎖舌,月光倒映的地板踩過了一雙赤裸而白皙的腳。


    沒有人知道方眠懷著怎樣的心情走進了這裏。


    他脫下了所有的衣服,跪在浴室的地板上,用工具一點點為自己清理幹淨,鏡子裏身體柔韌修長,沒有一絲醜陋的痕跡。


    可是林知竹會喜歡嗎?


    如果他不喜歡,就什麽辦法都沒有了吧。


    世界上意外來的壞事永遠比意外來的好事要多的多,他又想起了那天夜裏林知竹向他伸出的手。那時他總以為,壞事至少不會來的那麽快。


    方眠想,他已經快用盡了所有能討好林知竹的辦法,可就像從前那些年的每一次一樣,人一旦厭倦了,便怎麽樣都挽回不了了。


    在冰涼的月光裏,他俯下身,有些顫抖著在那張安睡的側臉上落下一個吻。


    林知竹的呼吸聲安穩悠長。


    方眠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向他綢製的睡衣扣子摸去,一個又一個地慢慢解開,觸感柔軟帶著涼意,漸漸露出赤裸的胸膛與脊背。


    然而當他再次低下頭去親吻林知竹的腰腹,手指想要褪去最後的遮攔時,身下人似乎被他的動作所驚擾,抬手捉住了在身上作亂的手。


    方眠一驚,下意識地看向林知竹的臉,那雙濃墨似的眼眸在此時緩緩睜開,不含什麽感情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法官的宣判。


    ……


    可是,林知竹就隻是這樣看著他。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自行離開時,忽地扣住他的手腕將他按進了溫熱的懷裏。


    方眠一下子僵住了,耳邊緊貼著平穩而清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他呆呆地仰頭看著林知竹轉瞬又睡去的模樣,心跳如鼓,卻一動也不敢動。


    第45章


    林知竹走在蟲鳴相和的夜裏,碩大的銀月俯視著野草小路,一切都變得清晰可見。


    他不停歇地一路走著,從昏沉中漸漸清醒,終於有些想起來了,方眠被他們丟在了野地裏,他是為了去接他回來的。


    很快,他看到了那塊熟悉的岩石。


    方眠就抱著膝坐在那片陰影裏。


    他心下一定,正要上前,卻有另一個陌生的男人擋在了他前麵。


    他看不到他的臉,隻能看到方眠抬起頭來對那個男人說:「你是回來接我的嗎?他們為什麽都不見了?」


    男人蹲下來,語氣溫柔:「我是回來接你的。」


    方眠乖乖地伸出手,被男人牽著走向回去的小路。


    林知竹仿佛被釘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方眠跟著那個人坐進了車中。隔著車窗,他看到方眠彎著眼睛說謝謝,然後給了那人一個吻。


    ……為什麽?


    他茫然地想道,方眠為什麽不等他來接他?為什麽要跟別人走?


    他想上前問個明白,卻一步邁進了黃昏的街道,落葉打著旋從晚風中墜落。


    他看到方眠撕開了雪糕的包裝紙,捧給了那個看不清麵容的陌生男人。


    而後他們又牽著手走在滿天燈籠的小巷,方眠興高采烈地給男人介紹四周的建築,男人時不時地點頭微笑著。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他卻能無比清楚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方眠說:「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想帶你出來玩。」


    男人立刻便回應道:「我也喜歡你。」


    ……為什麽?


    方眠明明說喜歡他,又為什麽要說喜歡別人?


    在那兩人說說笑笑著要消失在拐角時,他拉住了方眠的手腕,竟然脫口質問道:「你為什麽喜歡他?」


    方眠眨了眨眼睛:「當然是因為他付我錢了。」


    林知竹愣了一秒,竟然從心底覺著有些高興:「所以你不是真的喜歡他?」


    方眠像是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給錢了那就是真的,不過跟你有什麽關係?」


    他呼吸一窒,方眠已經掙脫了他的桎梏,頭也不回地向那個男人跑去。


    他下意識地追上去,踏進一片香火繚繞中。慈眉善目的僧人在賣力推銷著寺廟裏的姻緣簽。


    當初偷偷摸摸的方眠快樂地拉著男人站在許願樹下,親手在簽子上寫了字,踮腳掛在了樹枝上。


    他想看又不敢看,直到方眠和男人離開了,他將木籤拿下來,看到上麵寫的是:希望和他的關係維持一輩子。


    這個「他」,顯而易見不是指的他林知竹。


    ……為什麽?


    為什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隻期望三個月?難道不是因為給過錢才裝出來喜歡嗎?


    他看著他們在街邊散步,在寺廟許願,在房間裏接吻,在雨停後的夜裏方眠被陌生的男人帶回家。


    方眠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


    他仿佛陷進了一片無解的矛盾中,隻能一步一步跟在方眠後麵,看著記憶被擦去被修改,所有該是他的位置被那個男人輕而易舉地取代,那人總是恰到好處地比他早來一步。


    他想,為什麽他一定要追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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