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卻沒人告訴他,原來美麗的雪花,落在身上是這樣的刺骨冰涼。


    *


    禮堂的後台狹小,離上台還有五分鍾,老師講完注意事項,整個樂團的人亂成一鍋粥。


    有人擠到關星禾旁邊小聲說:「等等關熠會來哦。」


    說話的人叫周霧,是關熠的女朋友,在樂團擔任中提琴手,和關熠已經偷偷交往半年了。


    關星禾至今不明白,周霧為什麽會喜歡那種混世魔王。


    她撇撇嘴,「你爸媽不來?」


    「我沒告訴他們。」周霧做了個捂嘴的動作,聲音放輕:「別告訴別人。」


    關星禾敷衍地點點頭。


    表演很快就要開始了,樂隊的所有人站在帷幕後,隨著主持人報幕結束,厚重的帷幕緩緩拉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來看她的演出。


    關星禾感覺既激動又緊張,小臉微紅,握著小提琴的手悄悄出了汗。


    燈光一點點亮起來,她屏著呼吸往台下看。


    沒有賀灼的身影。


    關星禾逐漸有些不安,她屏著呼吸,耐著性子又看了一遍。


    還是沒有。


    是他沒來得及?


    還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關星禾垂眼,心中升起幾分失落。


    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人以家人的名義來看她的表演。


    女孩兒不停地安慰自己,或許是他隻是遲到了,一會兒就會來的。


    可直到表演結束,賀灼的身影卻一秒也沒出現過。


    她知道賀灼今天是要上奧數課的,照理來說,他下課之後過來是剛好來得及的。


    是不是,老師拖堂了?


    十一月的夜徹骨寒冷,關星禾沮喪地往外禮堂外走,卻被周霧叫住:「星星,我包落裏麵了,陪我去拿一下。」


    關星禾嘆了口氣,任由周霧拉著她往後台的化妝間走。


    走到門前,裏麵的人還沒走光,正肆無忌憚地大聲聊天。


    「小慧,今天你爸媽是都來了嗎?」


    「對啊。」


    「不是隻有一個名額嗎?你怎麽做到的?」


    楊小慧聲音中透出點得意,「我讓我爸我媽分開進來,其中一個說自己是關星禾的家長。」


    「臥槽?還能這樣?」


    楊小慧不以為意,「反正你看她哪次有人來啊,名額空著也是浪費了。」


    房門「嘭」得一聲巨響。


    房門外,關星禾胸膛上下起伏著,死死地瞪著眼前的兩人。


    止不住的怒火讓她渾身發抖,眼眶不由地泛起紅,指節都攥得發白。


    唯一一次,有人專門為她而來,隻為了看她一個人表演。


    她們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視這次表演。在家無數次的練習,就連那身演出製服,她都來來回回熨了好多遍,生怕有一絲褶皺。


    可就連這唯一一次機會,都讓他們毀了。


    到底是第一次做壞事被當場抓住,楊小慧被嚇得瞪大了眼,看關星禾的架勢,生怕她上來打她。


    好在老師馬上來了。


    他從周霧嘴裏了解了下情況,急忙安撫關星禾,「你先回家好好休息,老師會好好處理的,明天樂團排練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周霧也在旁邊勸,「別氣了,天這麽冷,外麵都下雪了,先回家好好休息。」


    關星禾吸了吸鼻子,猛地轉頭,「下雪了?」


    那賀灼如果來了,該多冷啊。


    她渾身的委屈和怒火像是生生被掐滅,什麽都顧不上地往禮堂外跑。


    初雪驟降,天地早已是一片蒼茫的白。禮堂外稀落的停著幾輛車,車頂早已是厚厚的積雪。


    雪花夾雜著冷風,肆無忌憚地往關星禾臉上飛。


    王叔打著傘過來,「大小姐,快上車吧。」


    關星禾被寒風吹得聲音都在抖,卻還是仰著臉問:「賀灼呢?」


    「不知道啊。」王叔說:「我剛來,沒看見賀少爺,你們沒有一起嗎?」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應該是先回去了吧。」


    夜風吹來寒冷的飄雪,關星禾心中卻焦躁難忍,她抿了抿唇,說:「那我們先回去。」


    積雪還未清掃幹淨,車開得很慢,到家時,已經臨近深夜了。


    可家裏卻沒見到賀灼的身影。


    關星禾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她一路上打了好幾次賀灼的手機,卻一直都在占線狀態。


    這大雪天,他一個人在外麵,該有多冷啊。


    「不行,我要出去找他。」關星禾猛地起身。


    大門被推開,下一秒,所有人看過去,倒抽了口涼氣。


    少年站在門關處,身後是漫天的飛霜,他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肩上落滿了白雪。


    他渾身的生氣像是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湮滅,黑眸中一片死寂。


    屋裏開著暖氣,雪悄悄融化,將他的襯衣浸濕了一片,襯得他愈發消瘦。


    關星禾連忙拿了毛巾上前。


    少年垂著眼,黑沉沉的眸中沒有一絲光亮,他避過她伸出的手,「不用了。」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雪仿佛堙滅了他心中微末的熱度。


    他頹然地告訴自己。


    或許,像他這樣生在泥濘裏的人,生來就不配擁有什麽陽光。


    一次次的被欺騙,耍弄,不就是因為對溫暖的渴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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