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灼的手指蜷了蜷,輕輕接過來。


    「謝謝。」他啞聲道。


    賀灼冰冷的身體仿佛沒了知覺,但心底仿佛有什麽又熱又暖的感情緩慢地升騰起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攥著麵巾紙。


    「他們這樣多久了?」關星禾沒好氣的問。


    縱使她和賀灼關係冷淡,也不想看到他被這樣欺負。


    而且,他明明能反抗的不是嗎?


    關星禾視線撇過他結實的小臂。少年身量高,清瘦卻不十分有力量,她不信他打不過他們。


    十五歲的女孩兒,從未受過生活的苦,不明白少年卑的隱忍和自尊。


    她有些憤怒地掏出手機,「我打電話和我爸爸說。」


    「別。」賀灼情急之下握住她的手腕。


    他手上帶著未幹的水,觸上女孩兒溫熱的手腕,指尖猛地一僵。


    下一秒便觸電般得放開。


    少年垂下眸,聲音艱澀:「別說。」


    他不能再惹麻煩。


    「那你就一直這樣?」女孩兒的聲音藏著薄怒。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頭上的水還未擦幹,一縷縷黏在額上,襯得冷峻銳利的眉目都仿佛透出幾絲脆弱。


    關星禾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


    「國慶之前,你明明帶傘了,全身還是濕透了,是他們吧。」關星禾越想越氣,聲音透出幾分薄怒:「不行,我一定要告訴我爸爸。」


    她低頭按著手機,下一秒便被冷聲打斷,「你別管。」


    少年的聲音壓抑低沉,仿佛帶著他身上的凜冽的寒意。


    關星禾手指僵了僵,她抬眸,少年涼薄漆黑的眼和她對視了一瞬,猛地垂落。


    賀灼壓著嗓,逼迫自己不去看那雙溫柔的眼,強忍著住心口漸漸湧上來的暖意,口不擇言地說:「不關你的事。」


    關星禾愣住,懸停在通話鍵上的手指顫了顫。


    半晌,她垂下眼,淡聲說:「好,我不管,算我多管閑事吧。」


    她轉過身,抿著唇,強忍住心中湧上的委屈,逞強般地說:「那請你下次別讓我等那麽久。」


    秋夜的涼風仿佛夾雜著苦澀。


    賀灼攥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女孩兒為什麽幫她。


    是捉弄後的補償,憐憫,抑或是別的什麽?


    可這些都是他無法承受的。


    少年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別人惹上麻煩。


    賀灼抬眸,看著女孩兒單薄的背影,心髒泛起淺淺的不適。


    他並不明白,那是一種名為懊悔的情緒。


    秋風淒涼,夜裏的校園萬籟俱靜,隻餘繼續呼嘯的風聲。


    賀灼沉默地跟在女孩兒身後,她走得又快又急,腳步中仿佛夾雜著怒氣。


    路燈緩緩傾瀉,賀灼張了張口,卻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


    第7章 愧疚


    晚風淒涼,關星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簡直要被賀灼這個硬骨頭氣死了。


    什麽叫不管她的事!隻要一想到這句話,就壓不住心底湧上的火。


    幾縷涼風順著窗子鑽進來。


    關星禾打了個顫,也懶得起身關窗,隻是將被角噎到身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吹了一夜的冷風,早晨起床,心底的火倒是消了,可身上卻熱烘烘的,手腳都軟得沒力氣。


    關星禾強撐著吃了個早飯,坐車去學校時,刻意忽略了賀灼投過來的好幾個眼神。


    不是嫌她多管閑事嗎,看什麽看!


    撐著上了兩節課,關星禾的眼皮越來越重,腦子像是灌了鉛,又重又疼。


    同桌時歲才發現不對勁,湊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我的媽,好燙,你這是發燒了吧。」


    關星禾迷迷糊糊地趴著,恍惚間有人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扛起來。


    「星星我幫你請假了,快回家休息。」時歲在她耳邊輕輕說。


    關星禾閉上眼,昏沉地睡過去。


    *


    今天放學,那群人因為成績太差被留了堂,沒有人再找賀灼的麻煩。


    賀灼想起關星禾昨天的話——「請你下次別讓我等你那麽久」


    他垂下眼,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昨夜一夜沒睡,頭腦混雜的思緒,幾乎要把他折磨瘋。早晨吃飯時,賀灼幾次想要開口,可女孩兒卻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


    賀灼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好似一對上那雙清澈明亮的眼,心底仿佛就下意識地忽略關熠的話。


    他明白,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麽,但昨天,她眼中的憤怒都不是裝出來的。


    她總歸是是幫了他。


    賀灼眸光落在停在校門外的車上,指尖微微顫了下,沉沉地吸了口氣,拉開車門。


    車後方的位置空蕩蕩的一片。


    賀灼一僵。


    街景呼嘯而過,車輛駛過繁華的街道,遠處的霓虹燈閃爍。


    賀灼抿著唇,似是猶豫了許久,才開口:「她,有事嗎?」


    司機說:「大小姐嗎?她今天早晨發燒,被接回家了。」


    賀灼眼睫一顫,半晌,他垂眼,沉默下來。


    司機早已習慣了他的少言,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


    秋天的夜晚來得不算遲,到家時,天空已經黑了大半。


    賀灼站在樓梯口,腳步停滯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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