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昊心中十分忐忑,又忍不住再次後悔了起來。


    果然不該自作聰明的。


    其實早在夫人剛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經看見她了。


    那會兒他正在給先生匯報工作進展,也不知道當時腦子裏哪根筋抽了下,順嘴就將看見夫人的事給說了。


    先生當時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隻是在他要掛電話的時候,突然跟他說,夫人可能會需要他的幫忙,讓他過去聽候差遣,以他自己的名義。


    老板有令,他豈有不從的道理?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要以自己的名義去幫忙,但聰明人總是知道什麽時候該開口,什麽時候又該識相的閉嘴。


    本來事情發展到這裏還挺順利。


    可他怎麽就能因為惱火鄭梓冥頑不靈,一時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呢?


    現在好了,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就在周昊滿心懊惱,幾乎恨不得以頭搶地的時候,安靜了許久的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一句,“我知道了。”


    毫無起伏的一句,完全聽不出任何的喜怒。


    這讓周昊心裏越發的沒底,但他也不敢再多嘴,隻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鄭梓的案子我們需要手下留情嗎?”


    這個問題原來是不需要問的。


    可在“鄭梓是夫人朋友”的這個前提下,他卻不得不多嘴問上一句。


    要不然,他若是真把鄭梓給收拾的太狠,回頭夫人不高興了,在先生的耳旁吹上幾句枕頭風,那他豈不要倒大黴?


    這種事情還是問清楚一點的好!


    幾乎連半秒鍾考慮的時間都沒有,電話那頭立時就傳來極為冷酷的一句,“為什麽要手下留情,他要是一心找死,神仙也救不了他!”


    “可是……”他是夫人的朋友!


    周昊想這麽說,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電話那頭便傳來更為森涼的一句,“沒有什麽可是,照規矩辦就是了。”


    說著不等周昊再開口,電話那頭便就隻剩下了嘟嘟嘟的忙音。


    被老板掛電話倒沒什麽。


    可在這種情況下被掛電話,那就委實讓人有些抓心撓肺的難受了。


    按照以往的規矩,像鄭梓這種吃裏扒外,又冥頑不靈的家夥,就算把他弄進去關上一輩子也不為過。


    可有夫人在那裏,他又哪裏敢下這種重手


    要不他幹脆就在這裏等夫人出來,看看夫人的反應再說?


    顧阮阮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給惦記上了,她和閔青柚隨警員進去後,就被單獨帶去見鄭梓了。


    鄭梓的情況明顯不大好。


    倒也不是說他被人給虐待了,還是怎麽了,而是他的精神看著很不好。


    在顧阮阮的印象裏,鄭梓一向都是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即便偶爾麵對她時會不好意思,可那靦腆的笑容裏,卻仍舊透著一股青春的味道。


    他身上似乎永遠有用不完的活力。


    即便什麽都不做,隻是那麽懶洋洋的往那裏一站,卻仍舊會給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


    可現在這種感覺已經徹底沒有了。


    明明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坐姿,明明還是和原來一模一樣的臉龐,明明連嘴角邊的微笑都和記憶中一般無二,可眼前這人卻分明不再是原來的鄭梓。


    如果說原來的鄭梓是向日葵,讓人一看到就心生溫暖,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現在的鄭梓無疑是一株食人花,哪怕他笑的再璀璨妍麗,骨子裏卻仍舊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讓人望而生畏。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鄭梓。


    她不過是從來沒有看清他罷了。


    將她臉上的複雜表情看在眼裏,鄭梓笑的越發燦爛了,他懶洋洋地靠在座椅背上,歪頭看她,眼神極其戲謔,“你是來質問我的,還是來充當說客的?”


    “都不是。”斂回視線,顧阮阮表情淡淡的在他對麵坐下。


    鄭梓聞言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哦,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啊,以你的口才要是來充當說客的話,或許我真的會被你說動也不一定。”


    “然後再編個謊言騙我一次?”顧阮阮漠然地看他,眼神無悲無喜。


    如果說在進來之前,她的內心尚且還充斥著憤怒,失望,憎恨……等等複雜的情緒的話,那在看見鄭梓的那一刹那,這所有的情緒都已然灰飛煙滅。


    沒什麽好憤怒失望的,這不過就是個可憐蟲罷了……


    鄭梓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意,終於微微凍結了一下,可也隻是一眨眼的時間,隨後很快便又恢複如常。


    挑著嘴角,他諷刺笑道:“要不然呢,你真以為這世上有一見鍾情不成?”


    “一見鍾情的確很少見,可日久生情卻挺常見的,你說是嗎?”顧阮阮聞言倒也不生氣,隻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反問道。


    這話明明沒什麽特別的,可鄭梓聽了之後臉色卻是陡然一變。


    猛地從座位上竄起身,他兩手按在長桌兩側,俯低了身體,將臉湊至顧阮阮的麵前,一字一字咬牙問道:“你知道了什麽?”


    聲音並不算大。


    可因為每個字都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所以透著一種讓人駭然的凶狠。


    守在外麵的警員見狀用電棍敲了一下門,厲聲警告道:“8267,坐回去,注意你的態度!”


    鄭梓站著沒動,仍舊凶狠地盯著顧阮阮。


    朝警員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妨,顧阮阮歪頭迎視著鄭梓的視線時,卻是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怎麽,不繼續裝陽光大男孩了嗎?”


    “我一直在想,職場打滾數年,又出生在那樣一個家庭,能活的像你那樣陽光、開朗、純情、正義,癡情、風趣、靦腆……簡直就是個奇跡。”


    “現在看來,奇跡之所以叫奇跡,那是因為它存在的幾率本就微乎其微。”


    鄭梓聞言卻是毫不客氣的嘲諷道:“可你相信了,不是嗎?”


    他說話的時候,始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顧阮阮,眼神銳利宛若鷹隼,帶著種天生的涼薄意味。


    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半點平時的樣子?


    所謂的深情款款,所謂的癡情不悔,其實說到底不過是他的保護傘罷了。


    保護他自己,也保護他心裏真正藏著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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