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突然有所感應,在車門被關上的那一刹那,陸昱瑾忽然偏頭朝公司正門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穿過熙攘的人群,堪堪落在了顧阮阮的身上。


    可是很快,卻又宛若流水般漫過。


    車門被無情的摔上。


    明明什麽聲音也聽不見,可恍惚間,顧阮阮卻好似聽見了那砰的一聲響。


    幹脆到幾近絕情的一聲,將她內心剛剛升騰而起的那一絲微弱的企望,頃刻間碾成了齏粉。


    顧阮阮閉了閉眼,掩下了眸中尚未褪去的自嘲。


    果然是瘋了。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幻想著陸昱瑾會從那車上下來。


    下來告訴她設計被盜的事情不用擔心。


    下來告訴她閔青柚不會有事的。


    難道隻是因為有那麽點薄弱的婚姻關係,所以在彷徨無助幾若溺水時,才會依舊下意識的希望他能伸出援手?


    為此甚至連當初不公開關係的約定都不顧了?


    嗬,人性的劣性根,就連她也不能免俗呢。


    “阮阮,你杵在這門口幹什麽呢,怎麽還不回去?”


    耳畔真切的呼喚聲,驚醒了走神中的顧阮阮,她有些木然的抬眼一看,就見拎著公文包的e風風火火的折返回來了,估計是有什麽東西忘記拿了。


    也不知是被凜冽的北風吹的,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緣故。


    她覺得自己的臉僵硬的連個笑容都擠不出了。


    可她還是得笑。


    看出她的勉強,本要打她身邊越過的e,停下腳步,歎道:“行了,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用不著拿個假笑來敷衍我。”


    顧阮阮抿了抿嘴唇,沒說話,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崩潰。


    這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煎熬過來的,公司的事和閔青柚的事互相撕扯著她的心,她壓抑的幾乎快要窒息,卻始終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傾訴……


    “好了,快回去吧。”


    e喟歎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原本打算離開的,可想了想又不動聲色的告誡道:“記住,幹好自己的本職就行,不要肖想不該肖想的,明白嗎?”


    這話不是她第一次對顧阮阮說。


    當初顧阮阮剛入職的時候,她就曾這麽告誡過她。


    顧阮阮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可當她看見e往邁巴赫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時,哪裏還有不懂的?


    估計是看到她一直盯著車離開的方向,心裏多少生出些懷疑了吧?


    “我知道,e,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淡若無痕的笑了一下,她起先一字一字還說的極輕,可等到最後,卻又猛地迸發出鏗鏘的力量。


    她又怎麽會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無論是在陸家的位置,是在陸昱瑾心裏的位置,抑或是在別人眼中身為陸太太的位置,估計都不會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e見她說的這麽堅決,倒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告別了e,顧阮阮打車回了白樹公館,閔青柚還是沒有回來,給程峰打電話,那邊也沒什麽進展。


    顧阮阮坐立不安,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繼續等待。


    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夜。


    當東方天際泛出一絲魚肚白時,一道刺耳尖銳的手機鈴聲,將堪堪靠在沙發上睡著的顧阮阮給驚醒了過來。


    顧阮阮意識都還沒有徹底轉醒,手卻已經當先一步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隻有風聲呼嘯而過。


    用力搖了搖頭,勉強讓自己清醒一些,顧阮阮拿下手機看了一下,是個未知的陌生號碼,這要擱以前,她肯定當騷擾電話給掛了,可現在……


    “您好,哪位?”定了定心神,她強作鎮定的問。


    電話那頭還是沒人說話,隻有一道突兀的笑聲,被獵獵風聲中顯得尤為縹緲。


    顧阮阮眼瞳驟縮,一字一字咬牙道:“顧,明,翰!”


    “我真的好開心,阮阮,你居然這麽快就猜出是我了,看樣子我在你心裏還是很有地位的,是不是?”迫切的語氣,就像是一個急於得到肯定的孩子。


    可顧阮阮心裏卻很明白,這人哪是什麽孩子,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微沉了臉色,她語帶不耐道:“顧明翰,我沒時間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你直說吧,青柚現在是不是在你手裏?”


    要不然,這電話未免也打的太巧了。


    更何況用的還是陌生未知電話。


    顧明翰沒有正麵回答,隻像個孩子似的神神秘秘道:“阮阮,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嗎?我給你個提示,就是以前你不開心的時候,總是央求我帶你去的。”


    顧家鼎盛的時候,家裏房產無數。


    可要說顧阮阮最喜歡的,還是近郊陽明山上的那一棟別墅。


    那是父親給她準備做嫁妝的,裏麵的每一個陳設,每一個細節,都是按照她的喜好來布置的,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


    父親說那棟別墅就當是她的秘密花園。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父親是想要告訴她,夫妻的相處之道是要有彼此獨立的空間,隻滿心為獨屬於自己的大房子而雀躍不已。


    後來顧家一夕間化為了飛灰,顧家名下的產業也被強自拍賣。


    她倒是沒有想到,那棟別墅最後居然落到了顧明翰的手裏。


    閉了閉眼,強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再睜眼時內裏就隻剩下波瀾不驚,她冷冷開口:“顧明翰,你一定要反複提醒我,你是怎麽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有意討好反倒激怒了顧阮阮,顧明翰連忙想要解釋,可顧阮阮現在卻根本不想聽。


    “我不管你是什麽意思,反正都不要再試圖去找回,那些曾經的記憶了。”


    原本還淡的聽不出一絲喜怒的聲音,在最後到底激蕩起了大片的波瀾,“因為那隻會讓我一遍遍想起,那宛若噩夢的一年。”


    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


    就在顧阮阮以為他會直接羞惱地撂電話時,那頭終於再次響起了顧明翰平靜的聲音,“既然你不想和我談舊情,那我們不如就談談你的好朋友閔青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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