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真是出乎意料的跌宕起伏。


    她剛剛還沉浸在自己的丈夫設計讓她流產的悲哀之中,轉頭就發現丈夫的母親和妹妹似乎都是知情者。


    不僅是知情者,甚至還要幫忙掩埋。


    顧阮阮甚至不敢想,這件事,溫青霞到底有沒有在裏麵摻了一腳?


    她覺得冷,前所未有的冷。


    身邊的人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她已經全都看不清。


    那些熟悉的麵孔,漸漸地都變成了一張微笑的假麵,將她包圍在中間。


    無路可逃。


    溫青霞跟陸青青囑咐完,轉頭推開門,看到顧阮阮站在門口嚇了一跳。


    “阮阮?你怎麽在這裏?你身體不好怎麽能下床呢……快快快回去躺著。”溫青霞關心地噓寒問暖,臉上有遮掩不住的心虛。


    顧阮阮,有沒有聽到他們在門外說的話?


    如果聽到了,又聽到了多少?


    木然的目光,掠過溫青霞的臉。


    第一次發現,原來親切溫柔的溫姨,臉上的關切竟然可以這樣的虛假。


    顧阮阮無聲的笑了笑:“我剛好想去洗手間。”


    說著,遊移的目光轉到陸青青的身上:“青青也來了?”


    怕陸青青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溫青霞不著痕跡地拿手肘頂了她一下。


    沒防備的陸青青踉蹌了一步,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咬著下唇垂下頭:“嗯。”


    終究還是覺得尷尬,應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什麽。


    陸青青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有想到,顧阮阮一夜之間竟然可以蒼白憔悴成這個樣子。


    明明因為懷孕,這段時間被照顧地稍微長了點肉,今天站在這裏卻瘦骨嶙峋得像是風幹多年的木乃伊。


    陸青青有些不敢看她,尤其是想到造成她這樣的罪魁禍首,或許就有她一個……


    越發覺得現在的顧阮阮,孱弱的觸目驚心。


    溫青霞看她這副樣子,忍不住伸手又頂了她一下,才對著顧阮阮強笑道:“阮阮不是要上洗手間?快去吧,一會兒出來把飯吃了。”


    心存懷疑,哪裏看不出兩個人的小動作。


    顧阮阮忍不住在心底裏冷笑一聲,沒說什麽去了洗手間。


    溫青霞聽著洗手間裏傳來的水聲,警告的瞪了陸青青一眼,壓低了嗓子肅聲道:“別在阮阮麵前多說,知道了嗎?”


    陸青青打了個激靈,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乖乖地點了點頭。


    媽媽應該以為是她做的,才會這樣百般遮掩吧?


    有口難辯,況且又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無辜,陸青青隻能咽下苦澀。


    暗暗地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離開之前好好問一問方婉茜。


    等顧阮阮出來,母女兩個已經恢複如常,溫青霞慈愛地招招手:“阮阮,過來吃飯。”


    顧阮阮重新坐上病床,臉上有些遮不住的冷淡:“我不餓。”


    溫青霞沒有多想,隻是心疼的握住她消瘦的手:“多少吃一點,不吃東西你的身體受不了。”


    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夠忍住不將手背上的手甩開。


    溫青霞的手一如既往得柔軟溫熱,即使這麽大年紀了,依舊保養良好的沒有一點硬繭。


    這會兒,這雙曾經將她從絕望之中拉出來的手,卻仿佛一條纏著她的陰冷的毒蛇,讓她渾身緊繃,充滿了恐懼。


    顧阮阮想狠狠地摔開手掌,撕開她的偽裝,質問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想問問她,到底她是幫凶,還是隻是知情。


    難道對孩子的期盼是假的嗎?


    那為什麽最開始的時候一定要讓她生下來,甚至不惜逼迫陸昱瑾跟她結婚?


    可是她不能。


    死死地咬住牙關,拚命控製住洶湧的情緒。


    顧阮阮沒有忘記,在無力支付阮舒雅的醫藥費的時候,在她絕望的時候,是溫青霞出現在她的麵前。


    寧願跟掌管了顧氏的顧明翰作對,也一定要把她接回來,庇護在羽翼下,為她在那段灰色的歲月裏遮風擋雨。


    如果沒有溫青霞,她現在會是在哪裏呢?


    為著阮舒雅的醫藥費苦苦掙紮,還是就認了名去呆在顧明翰身邊,做一個不清不楚的情婦?


    她不知道。


    是不是,這所有的好,隻能讓她肚子裏的孩子來償還?


    如果可以,她寧願被拿走的是她的命。


    無力的閉上眼睛,顧阮阮逃避似的不去看那張含著殷切關心的臉:“媽,我真的不餓……我吃不下。”


    “阮阮。”溫青霞的眼眶紅了起來,愧疚讓她的心髒沉重發澀:“孩子……孩子已經沒了,你吃點東西,好不好?你總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你想想你媽媽,想想我……你舍得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擔心嗎?”


    媽媽?


    媽媽躺在病床上,是個無知無覺的植物人,哪裏還會擔心她呢?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心疼她,為她難過嗎?


    顧阮阮的心頭發酸,咬緊了嘴唇不肯出聲。


    “阮阮,別哭……你現在不能哭,容易壞眼睛……你聽媽的話,好不好?”


    聽到溫青霞焦急的聲音,她才察覺自己已經淚水潸然。


    陸青青別別扭扭地扯過紙巾,不自在地遞過來,惡聲惡氣地喝道:“哭什麽哭,你孩子沒了這麽難受,你怎麽就不想想你要是出事你媽多難受?我哥不都找人給你媽看病了?她要是醒了,你就這麽折騰你自己?”


    口氣難聽,卻已經是難得的溫和。


    是可憐她嗎?又或者是愧疚?


    溫青霞的臉色微變,重重的拽了陸青青一把:“青青,你好好說話!”


    接過紙巾,顧阮阮擦了眼淚,聲音沙啞:“媽,沒關係……青青說的有道理。”


    這件事,大概從始至終不知情的,隻有她和陸青青吧?


    表麵的厭惡,果真要比藏在關心下的齷齪要純粹得多。


    顧阮阮心底裏發涼,連帶著身體也開始有些顫抖。


    陸青青說得對,阮舒雅現在有亨利醫生治療,說不定就會出現奇跡呢?


    她必須得振作起來。


    努力地撐起身子,顧阮阮捏住筷子,手止不住地哆嗦:“吃飯吧。”


    溫青霞卻忍不住擔憂地握住她冰涼的手:“阮阮,你怎麽抖得這麽厲害……手怎麽這麽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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