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缸裏站起來後,周容才看清他身旁散落著好幾張白紙。


    紙上無一不是成排的眉毛、眼型練筆,工筆畫似的精巧。


    都說詩人是借酒醞釀詞句,那齊敘大概是在琢磨藝人的妝麵吧。


    周容覺得要是哪個女演員喜歡齊敘不得樂開花,長相能天天被他記著。


    主臥的床幹淨平整,周容把齊敘塞進被窩裏,又摸到他濕漉漉的頭髮。


    「波塞冬也比你懂事,知道洗完澡不吹幹要感冒,成年人心裏也要有點數。「周容忍不住開始碎碎念,完全是幫貓貓狗狗洗護時培養的習慣。


    但好像短髮男生洗頭之後不吹也沒什麽事,就齊敘是個特例。


    周容不知道吹風機放在哪,滿浴室地找。


    齊敘的家實在太大,大到他一個人住格外空空蕩蕩。


    結果沒找著。


    周容急得有些禿頭,最終靈光突現想起客廳裏沒拆的眾多包裹。


    有品牌給齊敘寄洗髮水,那肯定也有送吹風機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周容格外感恩帶德自己的智商終於在線一回,拿著全新的吹風機給齊敘吹頭髮。大概是因為伺候寵物次數多了。周容也沒覺得太見外和下不去手。


    人用的吹風機總是要比寵物用的高端,但周容也沒見過靜音科技如此厲害的產品。


    隻有風,沒聲。


    波塞冬作為觀察員,蹲在床頭邊,眼神意思明顯:啥時候能安排這個給我吹毛?


    周容:剛才浴室裏你都不幫忙,想的美。


    還好齊敘的頭髮隻是到前胸的長度,不算太難打理。


    周容吹完兩側,卻發現隻要他躺在床上,後腦勺那兒就吹不到。


    狗方便翻麵,人不行。


    她試來試去,原本是想把齊敘倒騰成側躺,可沒想到一不小心頭就壓到自己腿上了。


    周容:你可真行。


    好歹能吹了,雖然有些別扭,但當周容把齊敘想像成波塞冬以後,心理障礙立馬消去不少。


    他頭髮真的好軟,霧絨絨,順滑得像是泉水流過指縫。


    上次齊敘送的洗髮水周容用了,效果很不錯,可惜還沒來得及脫胎換骨,瓶就見底。


    不知過了多久,關掉吹風機以後,周容再去摸齊敘的額頭,好像沒之前燒得那麽高了。不過沒量過倒也不行,可齊敘這個在自己家總共就住了不到十天的人哪裏會知道醫藥箱放在哪。


    周容掙紮著起身,摸到手機給朱臨打電話。


    「啊?他發燒了?「朱臨也挺急的,」醫藥箱在三樓儲藏間。「


    」行,你什麽時候過來?「周容按照他說的去找。


    」我在b市巨象總部這兒磨顧婕的合同呢,明天早上的飛機,之前航班全賣完了。「


    朱臨嘆氣,有些焦頭爛額。


    齊敘光忙化妝就已經分身乏術,其他所有的事情他管起來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那我先照顧他,你慢慢忙。「周容怕朱臨也倒下,那才真叫絕望。


    周容看齊敘精神實在太差,喝完退燒藥以後讓他再睡會。


    但顯然也用不著她命令,退燒藥本來就讓人想睡覺。


    怕打擾到病人,周容跟蝸牛拔河似的想把手從齊敘那兒抽回來。


    剛才遞杯子時不知道怎麽被他按住。


    周容納悶齊敘一個病號怎麽還會有力氣,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算了,不跟他計較。


    隻是齊敘手上有道筆痕,看著跟炭差不多,周容過意不去,抽紙巾給他擦擦。


    觸碰到虎口微微薄繭。


    折騰半天,周容也筋疲力盡,靠在床邊閉目養神。


    波塞冬看完熱鬧剛想溜去逍遙自在,尾巴卻落在周容另一隻手裏。


    周容跟它解釋:「我走不了,你也別跑。「


    主臥的窗簾拉開半邊,兩人一狗就這麽「和諧相處「度過幾個小時。


    周容也不算無聊,默默用眼神打量房間。


    倒沒什麽特別繁複的裝飾,床頭櫃上的東西卻引起她的注意。


    登機牌,落地時間為淩晨三點。


    一個像硯台似的盤子,裏頭顏料並不是完全漆黑,很難用語言形容。


    正好齊敘轉醒。


    「謝謝你過來。「


    周容嘆氣:「你是沒看見波塞冬那架勢,我能不來麽。」


    趁人不備,她連忙將自己的手抽出。


    腕周有一圈淡淡的印子。


    齊敘依舊沒什麽精神,斷斷續續說了些話。


    臨近年底,連軸轉是家常便飯,他以為是普通感冒,沒想到燒得這麽厲害,兵敗如山倒。


    」你是真暈頭了,感冒藥還能配酒喝?「周容無奈。


    」是是是。「齊敘順著她。


    知道周容辛苦,他想逗她開心點。


    」手給我。「


    聞言,周容目光頓時幽怨起來,剛才手都快麻了。


    齊敘笑得虛弱:「我都病了,能把你怎麽樣?「


    他每次做這個表情時,身上陰柔的那部分氣質就會被放大,好像真的手無縛雞之力,隻會安安靜靜地像幅畫一樣躺著。


    糾結片刻後,周容還是決定把手給他。


    齊敘拿過床頭櫃上放著的一隻細筆,在硯台中輕點幾下。


    周容以為他要畫畫。


    在她的手上畫。


    落筆後,被硯台本身的黑所吞噬的色彩瞬間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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