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了霍冉的阻攔,歲宴確保了陣法的萬無一失,長舒了一口氣。


    她看著這個陪伴她一起度過了孤寂的地下生活的朋友,發自內心地祝福著。


    “霍冉,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不用再流浪了。”


    金光乍現,霍冉重入輪回。


    *


    送走了霍冉之後,歲宴來不及休息,馬不停蹄地在祈佑房間周圍施了用來防禦的結界,試圖為自己多爭取些時間。


    她喚出了命簿,找到了屬於許天明的那一頁,眼看著命簿上浮現出金色的字跡,準備往前一探。


    祈佑就是在這時候拉住了她的手。


    “我們一起。”他篤定地說著。


    然而歲宴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將祈佑抽離出去,當即拒絕了:“不行,我不能再讓你去冒險。”


    “說不定待會兒許天明就會找到這裏,你還是盡快帶著……躲起來吧。”歲宴通過短暫的接觸揣摩著許天明的性子,“他既然想要在清風門麵前證明自己,想必是不會對你師父他們下手的,你可以去尋求你師父的庇護。”


    祈佑搖搖頭,固執地重複了一遍:“我和你一起。”


    歲宴見勸說不動,看向了葉青漣。


    這可是她心心念念護著的親生兒子,她一定不會看著他去冒險的。


    “我雖然被反噬禁錮了能力,但也不是廢人,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你們不用擔心我的安危。”葉青漣冷靜地說著,“至於清風門的那些凡人……若是許天明真的找來了,把他困在結界內反而更能護著那些人。”


    “祈佑,你護好歲宴。”


    “不行!”歲宴倏地提高了嗓音,“你在說什麽,那是祈佑啊!”


    那是她寧願往後的千年萬年都要受反噬之苦,也要護著的祈佑。


    然而葉青漣隻是輕笑了一聲,帶著淡淡的自嘲,道:“我沒有護過你,這次,就讓我的兒子來幫我一次吧。”


    歲宴說不出任何話來,垂著頭,吸了吸鼻子。


    *


    許天明是在天牢裏出生的。


    那牢房看起來像是關押重犯的,潮濕不說,還看不見一絲光亮,歲宴好似有些明白了他為什麽會被叫做許天明。


    許家三口在牢裏的生活規律得厲害,每日兩餐都有獄卒準時送上吃食,歲宴傾身看了一眼,是最簡單的清粥配饅頭。


    飯後沒多久,這二人又會被分別提到審訊室,沒有任何的拷問,隻有鞭打伺候,行刑的人就像是根本不在乎他們口中會說出什麽話來,隻一味地上刑,但又克製著不會將人毒打致死。


    甚至有時候打得嚴重了,還會讓大夫開些傷藥來,隻為了保證她們不會就這樣在牢中死去。


    牢裏沒有白天黑夜,隻能通過獄卒送飯來分辨時辰。


    就這樣日複一日地過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一日,獄卒神色慌張,言辭裏隱約有肅王造反的字眼。


    見著眾人都亂作一團,許家表妹趁機撥開地上的稻草,牆上赫然露出了一個狗洞大小的殘缺。


    她叫醒了昏睡中的許天明,隻對他說了一個字——跑。


    自此,許天明就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活。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兜兜轉轉中,他竟流落到了清風山腳下。當時的清風山掌門見他可憐,把他帶回了山上撫養,還親自傳授了他一身的本事。


    自小便聽著掌門訴說過祖上榮光的許天明漸漸地萌生出了想要成為清風門裏最出息的弟子想法,一日捉得惡鬼之後並沒當場誅滅,反倒是將其豢養起來,時不時放出去嚇唬山腳下的百姓,而後又親自現身捉鬼,來彰顯他的本事。


    後來,他發現鬼似乎會被同類身上的氣息吸引,竟用惡鬼為引設下了陷阱,吸引了周圍諸多魂靈前往,而後將其一一誅滅。


    隻是他畢竟是□□凡胎,本事再大,也沒辦法一一顧及到周圍的百姓們,憤怒的惡鬼們隻能想著食人來增長修為。


    最終事情越鬧越大,憤怒的人們衝上了清風門。


    一方麵為了平息眾怒,一方麵也是對許天明的所作所為失望至極,彼時的掌門持劍刺穿了他的胸膛,讓他以死謝罪。


    但到底是有著多年的養育情誼,他將許天明葬在了後山之中。


    看到這裏,歲宴著急忙慌地出了命簿,朝著後山奔去。


    直到她找到命簿裏看到過的那個地方掘地三尺後,才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那個本該放著許天明屍骨的棺材,是個空棺。


    作者有話說:


    最近小區封控每晚都要做核酸,可能更新會不及時,大家見諒。


    不過最近會盡量爆更~就當是補償大家啦!


    第54章


    “怎麽會、怎麽會是空棺……”


    歲宴不願相信, 將棺材整個翻了個遍,才在右下的銜接處發現了蓋板上有一道撬痕, 且看那樣子, 已經有了好些年頭了。


    可許天明既不是大戶人家,又並非名門望族,這清風門到底也是私人領地, 尋常人輕易也無法進出, 想來定然不會是盜墓賊所為。


    可若不是盜墓之人,好端端的, 又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開棺擾了死人清淨呢?


    除非……


    歲宴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正想叫上祈佑遠離此地, 忽然就聽到了一個鬼魅的笑聲自身後飄出,像是在嘲笑歲宴的不自量力。


    “果然在這裏。”


    “我甚至都不用猶豫就知道你們一定會找到這裏。”


    許天明譏笑著, 像是在為自己的預判感到沾沾自豪。


    他看了眼腳下散落成兩半的棺材, 臉上的笑意更盛, 帶著一種頑劣小孩惡作劇成功後的愉悅。


    “沒錯,是我自己毀了我的屍骨,就是為了避免有朝一日, 會有把柄落入別人手中。”


    “自小在牢裏長大, 總得學會什麽才對, 比如,不要留下退路, 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這條退路是留給自己,還是敵人的。”


    歲宴覺得一股寒意升起:“你居然……”


    居然對自己,也能這麽狠得下心。


    俗話說,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像是這種偏執到以達成目的為唯一信念的人, 對付起來是很棘手的。


    歲宴捏緊了手中的紙傘,在心裏醞釀著殺招。


    若是讓許天明得逞了,且不論他和葉青漣的恩怨,光是說要屠盡仲世好讓自己揚名立萬這一條,就已經足夠讓歲宴就地將其斬殺來避免禍事的發生了。


    無論他有著如何悲慘的身世,在他對仲世產生威脅的時候,歲宴都無法對他生出一絲一毫的憐憫。


    這是她身為典獄必須要做的。


    *


    歲宴做出一副備戰的模樣,繞著圈同許天明對峙著。


    “我憐惜你是被葉青漣那個女人利用的,就大發慈悲賞你一條生路吧。”許天明自傲地說著,“往後你若是老老實實找個地洞呆著,那我……”


    話音剛落,一團火焰擦著他的側臉而過,發出陣陣焦味。


    “放我一條生路?我看你是在底下呆久了腦子被糊住了吧?”歲宴冷哼一聲,“就憑你,也敢在我麵前叫囂?”


    不等許天明再說什麽,歲宴轉動著紙傘,一團團火焰自傘骨飛出,接二連三地撞在許天明身上炸開,瞬間就將他吞噬。


    就像是年末歲尾百姓們用來驅趕年獸時燃放的爆竹一般絢麗。


    但歲宴並沒有覺得僅憑這樣就能製住他。


    許天明在世的時候就是修煉有術的捉鬼師,照著他的性子,死後必定也不會荒廢他那一身本事。饒是歲宴再怎麽天賦異稟又有良師相助,也比不過許天明不知多少年的蟄伏。


    要想真正打敗他,必定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歲宴毫無畏懼,但不是現在。


    當務之急,是先讓祈佑藏起來。


    趁著許天明還在和火焰纏鬥不得空的間隙,歲宴試圖打斷正在施咒的祈佑。


    “跑!”


    祈佑恍若未聞,他怎麽可能會拋下歲宴一個人跑呢。


    長劍落在了鬼王府邸,現下的他隻好折了一截樹枝,咒語落下尾音後,枝幹發出一陣嗡鳴聲,隱隱露出了屬於兵器才有的寒光。


    他手持樹枝,狠狠將其插向了許天明的胸膛。


    見著樹枝沒入大半,歲宴卻並沒有感到多慶幸。


    眨眼的功夫,一股黑氣自許天明身上冒出,瞬間吞沒了他身上的火團,而後發出嘶啦的刺耳聲響,歲宴的火逐漸熄滅。


    “雕蟲小技。”他嘲諷道,轉而攻向祈佑。


    歲宴眼疾手快,將紙傘拋向祈佑,替他擋住了許天明陡然伸出的利爪。


    被攔住的許天明也並未惱怒,反倒像是看試圖撼動參天大樹的蚍蜉一般睨了歲宴一眼。


    “左右他是活不長的,你就算是拚命相救,也無濟於事。”


    *


    活不長?


    見他滿後胡言亂語咒祈佑早亡,歲宴一時激憤,又祭起了紙傘。


    “多虧了你們啊,我才能順利潛入書樓,才能看到這一切的始末。我本是想用葉青漣的法子再借了祈佑的命,卻發現,原來借命的人和被借之人,不僅同傷,且都是短命。”


    “不過想想也是,借命借命,不就是把自己的壽命分出去一半嗎?”


    “歲宴,你沒看過自己的命簿吧?自然也就不知道,兩年後的你本該因為一場意外去世的。而今的你早已是鬼身,自然不會受到什麽影響,但以鬼胎占據了你命簿的祈佑,則會麵臨第二次死亡——這對於本就是鬼胎的他來說,就是真正的死亡。”


    “總歸是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何不直接將你這副肉身交予我?盛了鬼胎這麽多年,這具身體早已成為這世間第一且唯一一具能夠和魂靈完美融合的軀殼了。若是歸了我,那我就可以重返人世。”


    “祈佑,你不也是清風門的人嗎?難道不知道清風門的祖訓是要鏟除天下所有惡鬼嗎?隻要你將肉身獻於我,我可以代替你去完成這個夢想的,到時候,到時候我一定會將清風門發揚光大的。”


    許天明的神色癲狂,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丟出了什麽樣震撼人心的消息。


    也許過不了多久,祈佑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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