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識途身在步步殺機的對戰台上,卻仿佛被這一句話帶入了什麽綺麗的迷夢之中。他好像看見了一個被他壓在身下的熟悉的人,玉白麵頰上沾染了幾分驚惱的緋紅。他好像吻住了什麽人的唇,軟而涼,呼吸間全是熟悉的氣息,還帶著某種攝人魂魄的幽香,那麽真實。


    陸識途仿佛突然有些窒息似的,不由自主地深吸兩口氣。他臉色一下子差得嚇人,在匆忙閃避之中語氣狀似平靜地說道:「不可能。那天晚上我不過是中了迷藥,睡了過去。」


    江自流再次穩居上風,顯而易見興奮了起來。他見這招管用,嘴便再沒閉上:「迷藥?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睡前的事嗎?忘了吧?迷藥會讓你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嗎?那藥可是我費了大功夫才拿到的,本來沒想便宜你……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麽嗎?」


    他每說一句,手上的劍招就加了幾分靈力,問完最後一句,他狠狠放出了劍法之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一時間,無形的燎原大火仿佛燒遍了整個對戰台,火焰好似裹挾著無窮怒意,要將這一切都屠燒殆盡。


    火焰中央的陸識途閃避時露出的破綻越來越多,臉色也越來越白,不知是因為攻擊還是因為江自流的話。


    眼見陸識途已現頹勢,江自流趁勝追擊,口中也拋出致命一擊:「那是春///藥!你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那天晚上你若不是做了什麽,藥性怎麽可能解!」


    陸識途眼神劇震,同時被重重一擊,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他完全記起了那天晚上的事。他對師尊如此不敬,拉著師尊在榻上手足糾纏、呼吸相聞,最後甚至還……吻了師尊。


    他如此無恥地對師尊……求///歡,還做出那種事,可師尊……


    「虧得你的好師尊還替你掩飾,你竟然到現在都不知道!」


    可他的師尊,卻隻是不痛不癢地罵了他一句「小兔崽子」,事後甚至一句都不曾提過,根本不要他知道。


    陸識途又想到這數月以來,他糾結痛苦於自己這份背德的癡念,日日自責痛苦,境界便也牢牢卡在金丹中期。明明早就修煉到了足夠破境的地步,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他雜念太多,心緒太亂,漸漸已經迷失了最初那份無比堅定的決心。


    他的師尊,為了不讓他愧疚自責,為了他的心境他的修煉,暗中付出了這麽多,卻從沒有多說過一個字。


    而他自己,卻因為不知所謂的糾結,生生無法破境。


    他實在是可笑至極。


    陸識途心中念著可笑,也真的笑了起來。他的識海仿佛轟然撞破了什麽堤壩,洶湧波濤傾瀉而下,一時之間竟暢快無比,仿佛將要乘風而起,扶搖直上。


    身上的疼痛仿佛已經消失了,心中的種種想法也被阻隔在外,陸識途此刻隻覺體內靈力浩蕩奔湧,仿佛將要衝破靈脈,而靈府之中突然炸開萬千劍氣!


    劍氣平息過後,靈府之中,金丹已經不見蹤影,代替它的是一座小小的嬰兒像,閉目靜坐,周身劍氣淩然。


    在陸識途破境的這一瞬間,江自流正步步緊逼地攻擊著,一下子近距離被他外溢的劍氣擊中,登時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淩空噴出一口血。元嬰真人若要突破,一般的修者都是要遠遠避開的,何況陸識途是劍靈根,本命劍又如此強橫,突破之時更是氣勢磅礴。


    陸識途竟然臨陣突破,直接跨過了金丹後期,進階到元嬰期!


    這一瞬間,明鏡台上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中,隻有一個人動了,就是陸識途。


    陸識途再次握緊了劍,抬眼直直看向江自流。


    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陸識途便直接橫劍一斬!


    江自流狼狽地打了個滾避開了這淩厲一劍,終於從剛剛那種崩潰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怎麽也沒想到,已經被打到毫無還手之力的陸識途,突然就臨陣突破了,還直接突破了兩重。


    此時江自流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發泄一般的出招之中,消耗掉了大量的靈力。他作為元嬰修士,自恃靈力充足,便毫不顧忌地隨性使用。沒成想如今陸識途竟也突破了,他這原本唯一的優勢便頓時成了劣勢。


    江自流恨恨咬牙,妒恨得幾乎要再嘔出一口血來。他不管不顧地再次揮劍,要拚盡全力地最後掙紮一回。


    陸識途再沒有半分計算與收斂,直接不避不讓地正麵迎擊!


    台上爆發出與最初二人相擊時相似的巨大靈力衝擊,台下有些收到波及的弟子,甚至從中感悟到了無上劍意,就地開始修煉領悟。


    溢散的靈力如退潮的海水,一切平息之後,陸識途穩穩站在原地,髮絲緩緩落下。而另一邊的江自流再度退後一大截,堪堪站住了,胸腹間卻已經被外放的劍氣割出道道傷口,很是可怖。


    江自流搖搖欲墜地再度舉劍,不肯認輸。


    陸識途卻緩緩收劍回鞘,身上靈力爆發,裹挾著凝實的劍意,狂風巨浪一般襲向江自流。


    那劍風太快又太勢不可擋,江自流閃避不及,也來不及出招,再度生生向後猛退幾步,跌下了比試台,重重摔在地上。


    當比試中落於下風的弟子不主動認輸的時候,另一方若能將他打出台下,一息之間他沒能再回到台上,便算是輸贏已定。


    陸識途緩緩走到台邊,靜靜看著台下的江自流。陸識途整個人在剛剛的打鬥中其實已經變得非常狼狽了,身上被劃出道道傷口,臉頰上也有細細的傷口流出血來。但他氣質如此沉靜,眼神幾乎有幾分漠然,明明沒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意味,莫名就讓人生出仰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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