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個小廝們奴婢們就看了幾眼這個清瘦高挑的姑娘有幾分昔日胖狀元的影子,也不大確定是不是傅喆, 就呆呆的看著她身手敏捷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顧延倒也不意外傅喆的反應,隻是眼下他還有更要緊的事要著手處理,他俯身吩咐季叔去大學士府請江治雲上門,便也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


    小廝奴婢們個個麵麵相覷,便頓覺眼前這幕也是無趣得緊,本來還想看看那個胖狀元幾個月不見,回府是不是有什麽新鮮事供他們茶餘飯後,這陣仗看來也沒什麽好戲可看。


    這一夜,顧延與江治雲閉門交談至深夜,顧延才派了沈大沈二護送江治雲回府。


    神月鏢局的沈氏八兄弟姐妹現在已經全部投靠到晉陽王手下做事差遣,數月來,闐晟朝廷各大臣動向都由他們兄弟姐妹暗中監察。


    目前,沈大還把神月鏢局的二十多個舊部一一招攬來京城,由晉陽王出資,在城郊建立一個聯絡部,處理各種情報。


    回了晉陽王府快有八九天的時日,顧延幾乎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傅喆好幾次來尋他,都不見蹤影,問了沈大才知道王爺私下跟沈二沈三暗訪去了,具體去了哪,沈大也沒跟傅喆細說,隻是恭敬的對傅喆說:「大人,王爺說待他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再告知您。」


    傅喆覺得這事怎麽如此蹊蹺,以前都是她來負責顧延的人身安全,怎麽,現在她倒成了閑人?


    這日風和日麗,天氣也逐漸的和暖起來,傅喆興高采烈地跑到顧延院落,卻被季叔告知王爺一早就進宮去了。


    傅喆聽到季叔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七上八落的。她在想,顧延不會是始亂終棄吧,回到王府這麽些天也不來尋她,也不需要她保護在旁,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今天進宮也不跟她說一聲。


    傅喆百無聊賴地走在花園裏,踢起一顆小石頭,她思忖著要麽自己趁機去鴻生寺看看方圓大師跟時禹吧……每天練功耍劍也實在是乏味。


    傅喆想到便即刻行動起來,從王府順了一些好吃好喝的裝好在馬背上,牽上一匹快馬,就一人策馬馳驅去了鴻生寺。


    傅喆從來沒想到自己滿心歡喜的來,卻是被眼前一幕幕慘不忍睹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傅喆怔怔的站在鴻生寺大門口,有那麽一瞬她覺得這都不是真實的,怎麽會,怎麽會短短數月之間,整個鴻生寺落得如斯下場?隻見鴻生寺僧人全數被屠,屍塊都是殘缺不全。


    傅喆隻覺渾身都發起抖來,天與地好像在迴旋,她雙腿特別無力,最後她跪倒大門前,不可抑止地嚎啕大哭起來,傅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這血腥可怖的殺戮場迴蕩。


    嗚嗚淒鳴,朗朗白日,怎會有這麽慘絕人寰的事發生……


    傅喆想不懂,也想不通,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在泥地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這樣?她哭得肝腸寸斷,顫顫巍巍步履蹣跚不穩地走進鴻生寺。


    目之所及處——院落內,裏堂,全部都是被斬殺的僧人。


    許是天氣較冷的關係,屍塊還沒完全腐敗,空氣中都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傅喆走幾步便覺得頭昏眼花,幾欲作嘔。


    她給自己點了穴道,扶著牆,傅喆虛喘好幾口氣,眼淚還是不能控製一直滾下來,她背靠著牆,無力的坐了下來,不遠處就是一名被腰斬僧人的屍首,傅喆不敢看,她非常彷徨不安,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她想找方圓大師,想找時禹,她太害怕她會發現他們的屍首……


    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見過最多屍首的場麵,她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導致這麽一場恐怖的殺戮,但是她隱約覺得似乎,這一切跟自己有關,跟時禹有關,跟時禹的身份有關,傅喆特別害怕,特別害怕是自己無意間害了這些無辜的僧人……


    意識遊離迷濛之間,傅喆好似看見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就如一個劊子手一般。


    鴻生寺的門窗被風吹得咿咿呀呀的迴響,多了幾分淒涼之意,山頭外的早春嫩綠完全掩不下這方悽惶之境。


    傅喆不記得自己癱坐了多久,待她稍稍回過神時,她疲憊不堪地站了起來,內心驚恐不安地走進了內堂,內堂裏那方圓大師的屍首就臥倒在佛像旁,傅喆認得方圓大師的佛珠,那是他生前最寶貝的。


    方圓大師……


    傅喆目光落到方圓大師的身上時,瞬間她的全身毛孔都倒立,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那個總是慢半拍卻慈悲為懷看透世事的高僧終究沒逃過這一劫。


    良久,傅喆稍稍平復下心情,雙手合十,莊嚴地對方圓大師行了個佛禮。


    傅喆步履虛浮緩慢地環視了四周,沒有發現時禹的……時禹還活著?傅喆又走到院落,到處找時禹,發現時禹並不在這裏,難道……真的是如傅喆所猜想那般,時禹引來了牧嶼軍,所以……不會的,時禹不會這麽做,他明明不是那麽冷血的人,但是……


    傅喆找遍了鴻生寺,最終沒有尋得時禹,但她找到了刻著牧嶼軍圖騰的大刀,這把刀是他們特意留下來了。


    大刀入木三分釘著闐晟軍軍旗直插在院落大樹的樹幹,象徵著什麽,意味著什麽,顯而易見。


    傅喆看著那刀那旗,久久地呆立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


    她雙手緊緊地攥起拳頭,國恨家仇這幾個字第一次浮現在她心頭……到如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初去救時禹,是對還是錯,救下了,她是成全了自己,但是卻葬送了鴻生寺,鴻生寺本來是遺世獨立,是她把時禹送到這裏,她間接害死了數十條人命,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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