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那扇門跑去。


    最後一頂轎子被抬入門內。


    她晚了一步,大門在她麵前砰得一聲合攏。


    桃桃的手落在冰冷的石門之上,她喃喃道:“南宮……”


    *


    紫氣東來洗浴中心。


    黎光在內間睡覺,羅侯三人在大廳鬥地主,等桃桃的消息。


    店門被人推開,元淩帶著十幾個靈師走進來,羅侯看著他們,忘記了出牌:“你這是……”


    元淩:“我記得這裏是混沌塚的分部,你們果然在這。”


    王得寶驚詫道:“元局長……你們不是被侍神使和暗靈師一鍋端了嗎?”


    元淩蹙眉:“是遇到了點麻煩,但一鍋端不至於,也沒有什麽暗靈師,誰跟你們說的?”


    羅侯反應過來,他丟下手中的撲克衝進內間,原本在裏麵睡覺的黎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第224章


    墮落城的主神,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對於靈師而言最神秘也最令人畏懼的寂靜之地, 是一處可移動的空間。


    因為它位置總在變,就連暗靈師都不清楚它的具體入口,出入隻能依靠寂靜之主的符籙。


    但沒有固定位置不代表不能找出它的所在, 就算每次位置都不同,也有規律可循。


    從那四位被特調局拘捕的暗靈師的記憶中,特調局的靈師把每一次寂靜之地的入口地點做了統計標注, 根據點與連線之間的規律推算了一個入口的大概範圍。


    李三九與莊之伐徒步在那範圍之內查探了三天, 根據空間波動, 確定了入口的所在。


    他們合力撕開空間進入寂靜之地,眼前的所見比靈師想象中的場景更為驚駭。


    到處都是森森白骨。


    這三百年間,寂靜之主所殺的人死後都被拋屍在此,聚集、堆疊, 一點點腐化成灰。


    最高處的骨山已經幾十米了, 在白骨的包圍之中, 有一座開著洞口的陰黑山丘。


    兩人進入山洞。


    四周牆壁被骷髏頭骨填滿, 骷髏空洞的眼眶與尖銳的牙齒給這陰森的地方更添了一分神秘與恐怖之色。


    洞內潮濕,一路向下, 沿途經過幾十座血池和被剝皮懸掛風幹的屍林, 詭異的蠱蟲依附在那些屍體上吞吃它們的血肉,其中就有十首噬心蠱。


    即使做了一生靈師, 見慣了暗黑恐怖, 此時也很難不對眼前的情形感到不適。


    經過漫長的地穴通道, 兩人麵前出現一扇的黑色銅門。


    那扇門厚重無比, 令人無法言喻的血腥之氣從大門背後溢出。


    李三九幾張符籙甩出, 貼在大門的四角。


    青銅門發出敦重的聲響, 徐緩地從中間裂開一條縫隙。


    兩側血池裏咕嘟冒著血泡。


    長路森寂。


    莊之伐丟了一張照明符出去。


    在照明符的光亮中, 他們看到, 正前方長路盡頭有一座高台,一個紫袍女人慵懶地靠在高台的軟塌上。


    她靜靜地凝視著李三九與莊之伐。


    李三九緩步走近:“彌煙羅已死,輪到你了。”


    女人長著一張和桃桃相同的臉。


    不同的是,桃桃雙眸澄澈明亮,而她雙眸渾濁,渾身暗浮著陰晦與墮落的氣息。


    “就憑你們?”女人妖媚一笑。


    李三九斜斜叼著一根煙,含糊不清道:“我不願我寶貝徒弟因你受傷,下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強。”


    寂靜之主卻坐在高台上不動,也不再說話。


    李三九眯起眼。


    莊之伐:“她不是寂靜之主。”


    李三九手中火焰朝高台上的女人襲去,傀儡剛一接觸烈火就倒在了榻上。


    寂靜之地空空蕩蕩,除了這具傀儡,沒有一個暗靈師。


    莊之伐捏起幾道符,眼前浮起一道透明的光幕。


    四周出現了許多幽微的光粉,從血池裏被泡發的蠱蟲身上,從牆壁生出的苔蘚身上聚集到這片光幕之中,光幕浮起畫麵,這是那些蟲子與苔蘚的記憶。


    他們存在這裏許多年了,透過光幕,李三九與莊之伐看到了許多曾經發生的事。


    凡人的死亡,暗靈師的過往,還有不久之前寂靜之主離開這裏的畫麵。


    李三九:“莊族長,不知你是否看過死於特調局的暗靈師生前的口供?”


    “據他們說,寂靜之主無法隨意離開寂靜之地。師父和我當年都與寂靜之主交過手,她的力量遠超想象,如果全力出手,我和師父必定難以招架。但她沒有,或者說,她不能,不能離開寂靜之地,不能全力出手,你怎麽看?”


    莊之伐:“她以凡人之軀在世間存活了三百年,又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已然超過天地之間規則的限製了,她閉門不出,又無法動用全部的力量,或許是不想引起某些規則的注意。”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和你的想法相同。但這一次她離開寂靜之地了,並且離開了很久,說明對她而言,外麵需要她參與的事比之被風摧木折更為要緊,你覺得她會去哪裏?”


    莊之伐思索片刻:“特調局。”


    “這一點我和你想法相左。”李三九吐掉嘴裏的煙蒂,“我認為,她去的地方是墮落城。”


    *


    周五。


    迎著初春晚上涼颯颯的風,路結櫻騎著單車回到弄堂。


    她車把掛著一塊奶油老麵包,是特意繞了兩條街去買來的。


    她拎著麵包回家,狹小的房間內空無一人。


    “小咪?”她探頭去浴室看了眼,也沒有人。


    少年在屋外打了幾個月的地鋪。


    入冬後實在太冷,路結櫻就讓他搬進了家裏。


    他話很少,膽子也很小,但確實不是李小海口中的壞人,熟悉了幾天就沉默地幫路結櫻做家務了。


    路結櫻上學時,他會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


    路結櫻放學後做完兼職回來,他會幫她一起做飯洗碗。


    晚上他就縮在角落的地鋪裏睡覺,從不靠近路結櫻的床鋪,也從不做讓人誤會的事。


    他的家人一直沒有找來。


    一起生活了半年,路結櫻偶爾覺得,有個小貓一樣的少年陪著自己也不錯,就連李小海也對他改觀了很多。


    奶油老麵包是少年喜歡吃的東西,路結櫻專門買給他的,可他不知道去哪了。


    少年怕生人,往常他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樓下丟垃圾。


    按理說,他不會隨便出去,難道是被壞人拐走了?


    路結櫻下樓去找,把周圍街道找過了一遍都沒有少年的影子,李小海的工作室也關著門。


    報警是肯定沒用的,本來就是流浪人口,都不知道該怎樣和警察描述他。


    夜裏風重,路結櫻找到半夜,裹著厚厚的外套縮在李小海工作室門外的椅子上,想著少年還會去哪裏。


    由於白天上學做兼職太累,又找了很久的人,她縮著縮著就睡著了。


    她是被人搖醒的。


    天色蒙蒙亮。


    少年站在她的麵前,路結櫻一下蹦起來:“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她蜷縮了一晚上腿麻了,差點摔倒,幸虧少年及時扶住了她。


    李小海站在少年的背後:“我帶他去試睡了,他走前給你留了紙條在桌上,你沒看到嗎?”


    路結櫻看了看少年,他蒼白羸弱,個頭勉強和她一般高。


    別說進凶宅了,光是站在這都叫人覺得風會把他吹倒。


    路結櫻鬆了口氣:“我沒有注意紙條,沒事就好。李經理,他還這麽小,下次別帶他去危險的地方了。”


    “不見得,這小子或許是個福星。”李小海說,“最近聯係不到羅老板,剛好手頭又有一筆大單,我沒忍住去了,以為會看到什麽凶險東西,沒想到有這小子在,我反倒在凶宅裏睡著了,根本一點也不恐怖嘛。”


    “以後沒事就讓他跟我接單子吧,他自己在家也無聊。”李小海抽了五張百元大鈔遞給路結櫻,“喏,他的工錢。”


    路結櫻:“給我?”


    “你們家不是女人管錢嗎?”李小海擠眉弄眼。


    路結櫻臉紅:“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她把錢塞進少年的口袋裏:“吃飯了沒?我帶你去吃早飯。”


    她牽著少年的手走往街口,少年忽然停住腳步:“對不起。”


    路結櫻回頭:“嗯?”


    “我亂跑,害你找了那麽久。”


    “這沒什麽。”路結櫻笑笑,“隻要你沒事就好啦。”


    少女的笑容比春風還溫柔,隻要對上了她的笑,就叫人升不起一絲想要傷害她的念頭。


    路結櫻邊走邊說:“我小時候也很淘氣,經常在花園裏和爸爸躲貓貓,也害他一頓好找,不過你為什麽要和李經理去凶宅?是不是他找不到人手強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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