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塵:“你在水底消耗太大了,用過擔山印,又承載著水壓和蜃妖的重量,累是正常的。”


    元天空躺在桃桃的身旁,她伸手去探他鼻息,還活著。她鬆了口氣。


    “阿與呢?”


    “在甲板善後。”


    南宮塵走到床邊,抬起她的手臂:“很酸嗎?”


    桃桃點頭:“比昨晚好一些,但還是像要散架了一樣。”


    南宮塵坐在床邊,幫她按捏手臂。


    桃桃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這麽麻煩的……”


    “不麻煩。”南宮塵垂著眼睫,動作溫柔。


    ……


    關風與讓漁民將船直接駛向靈交坊入口處的海灘,又和他們一起把之前漁網撈上來的死屍安放在甲板上。做完這一切,他在小廚房裏燒上了水,打算一會用它來泡遺魂咒的灰燼。


    漁民已經做好了早飯,是用魚湯煮的麵,給他們送來了幾碗。


    趁燒水的閑暇時刻,關風與端著麵進了船艙。他在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裏麵的景象,聲音涼颼颼的:“你們在做什麽?”


    桃桃見他來了,越過南宮塵和他打了個招呼:“早啊阿與,我身上酸,南宮說他幫我按摩。”


    “酸?”關風與放下麵碗走過來,“哪裏?”


    桃桃指指自己的胳膊,又指指腿:“這裏,還有這裏。”


    關風與也坐到床邊:“我幫你。”


    他抬起桃桃的一條腿,按捏她酸痛的肌肉。


    桃桃看看南宮塵,又看看關風與,心想今天是什麽好日子,竟然能讓她找到兩個免費按摩師嗎?


    南宮塵很平靜,按完一隻胳膊,又抬起桃桃的另外一隻。


    關風與看了他一眼,也換了另外一隻腿。


    桃桃心想他們在幹嘛,上一條還沒按好怎麽就換邊了呢?但人家是免費勞動,她也不好意思說什麽。


    兩人繼續幫她按摩。


    “小師弟的手法很不錯。”


    “你也不差。”


    “是不是在華靈院讀書時幫女朋友按過?”


    “沒有交過女朋友,倒是你,這麽會按摩,生前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說笑了,我也沒有成家。”


    桃桃抱著麵碗吸溜著麵條,心想這兩個人怎麽陰陽怪氣的呢。不過麵裏的魚肉實在是太鮮嫩了,她一會就把他倆的陰陽怪氣忘在腦後,專心致誌地吃起麵來。


    南宮塵按完了手臂,握住桃桃的腳踝,要幫她按摩腳底。


    桃桃一個激靈:“這裏就不用了吧?”


    少女的腳丫骨致白皙,和她的人一樣白白淨淨的,沒有任何味道,但桃桃多少覺得有點奇怪,下意識縮了縮,又被南宮塵按住拉了回來。


    關風與抓住桃桃另一隻腳踝,緩緩捏著她的腳心:“沒成家多少有些不正常了,身體不好?”


    桃桃停下吃麵:“別……別按腳……”


    南宮塵淡淡地說:“勞你費心,身體很好,隻是心有所屬,眼裏再無其他。倒是小師弟,據說是混沌塚有名的天才,喜歡你的女靈師不在少數,怎麽還沒有女友?”


    桃桃麵容扭曲:“不要再按了,癢……”


    “別叫我小師弟。”關風與糾正他的稱呼,手下不停,“都是鬼了也算身體好?我也心有所屬,這一生都不會喜歡上除她之外的別人。”


    桃桃:“我說,真的好癢啊……”


    南宮塵:“凡人一生數十餘載,你就這麽肯定往後的歲月裏不會遇到令你心動的人?”


    關風與:“總好過以鬼魂之身留戀人間,你要知道……”


    桃桃實在癢得忍不住了,偏偏他們每說一句話手下的力度就更重一分,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聽不到她的話。她抽出腳踝,一人給了他們一腳,暴躁地吼道:“我去你們嗎的吧,都說了我癢聽不到嗎?滾——”


    南宮塵:“……”


    關風與:“……”


    桃桃隻想趕緊遠離這兩個奇怪的男人,她翻身下床,顧不上身體的酸痛,抱著麵碗去艙外甲板上吃了。


    第119章


    要殺她的人不會就是寂靜之主吧?


    “應桃桃有一株靈脈, 神聖淨化屬性。”


    行香子跪在地上,身體因為畏懼微微顫抖,在她身旁跪著同樣不敢抬頭的雷雨垂。


    這是一片無時無刻不充斥著黑暗的寂靜之地, 如果不是習慣了黑夜的人,在這裏是無法辨物的。


    可即使看不見,他們也知道, 前方不遠處是有人的。


    ——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知道她的長相, 隻知道,要叫她主人。


    從小在寂靜之地長大,他們見慣了鮮血,見慣了生死, 在這裏, 所有生命對於主人而言都不過是螻蟻。


    她需要他們為她做事, 卻也對他們的生死不屑一顧。


    如果不是培養他們的代價太大, 沒有完成任務做了錯事,是會死的。


    當行香子艱澀地說出這句話後, 她身旁的雷雨垂身體陡然倒飛出去, 重重砸在幾十米開外的巨大的銅門上。


    漆黑一片,沒有人看清主人是如何動手的, 甚至連一絲靈力的流動都察覺不到, 就算行香子擁有虛龍之眸, 她也無法看清主人動手的軌跡。


    ——她的強大不是他們所能想象的。


    雷雨垂哇得吐出一口血, 麵色蒼白如紙, 他緩緩爬起, 不敢有一絲不滿和怨言, 也不敢有一絲耽擱, 捂著胸口踉蹌著回到行香子身邊重新跪好。


    自很小時,兩人就是搭檔。


    行香子因為被植入了虛龍之眸的緣故身體虛弱,經不得打,所以兩人受罰,一人承擔。雷雨垂傷得極重,黑血不斷從他嘴邊冒出,滴到腳下的青石磚上,他雙眼無神,像得了癆病,氣息孱弱。


    一個少年從他們身旁走過,徑直走向前方那令行香子畏懼的地方,路過時,他順手點燃了道路旁白色的蠟燭。


    世界終於不再是黑暗了。


    路兩側是兩汪新鮮的血池,池水中漂浮著數不盡的殘缺人屍。在培養暗靈師的地方,血腥和屍體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畢竟暗靈師就是靠吞噬萬物來增長修為,他們已經見慣了。


    正前方是一道高高的台階,台階之上有一張臥榻。


    全身裹在紫色衣袍裏的人靠在榻上,她戴著兜帽遮住了臉,叫人看不清模樣。


    崔玄一站到女人麵前:“老師。”


    在這裏,崔玄一是為數不多能叫她老師的人,她雖然對別人苛刻,對崔玄一卻極為容忍。


    據說是因為崔玄一那罕見的黑暗屬性靈力,有他在身邊,主人會覺得舒服。


    還有傳言說,崔玄一是被她撿回來的,他能有今日的修為都是主人傳授的,所以和她格外親近。


    在寂靜之地,還有一個人有資格叫她老師。


    他不是暗靈師,很小就被派出去執行任務,很久才回來一趟。


    他總戴著一張麵具,除了主人和崔玄一,誰也沒有見過那人長什麽模樣,聽說是個性格古怪不服管教的人,他雖有資格,卻從未喊過主人一聲老師。在寂靜之地沒有人喜歡他,包括主人,要不是他能力超群也活不到今天。


    崔玄一坐在女人腳下華麗的地毯上,趴在她膝蓋前玩她衣袍:“老師,不要為廢物生氣。”


    女人的聲音膩得猶如三月裏帶著花香的風:“你在迷津渡沒能留下應桃桃,難道不是廢物?”


    崔玄一撇嘴道:“還不是因為那個討厭的人用破魔之光傷我?我最怕破魔之光了,您知道。”


    “可是他們。”他話鋒一轉,望向腳下跪著的兩人,“他們又沒有對上那個討厭的家夥,兩個二株靈師卻連應桃桃都殺不死,要怎麽懲罰他們呢?”


    聽到崔玄一這話,行香子和雷雨垂冷汗瞬間淌了下來。


    行香子說:“主人,應桃桃雖然隻有一株靈脈,可她的屬性之力是神聖淨化,這是十方煉獄竄逃出來的人偶師親口說的,垂與她對戰時也能察覺到她體內的靈力對暗靈師有很強的克製作用,不會有假。”


    崔玄一:“神聖淨化就令你怕了?”


    行香子咬牙:“那是神之屬性,能淨化一切邪祟和暗靈師的靈力,你說得倒輕鬆。”


    “神之屬性又怎樣?”崔玄一漫不經心地拿起果盤裏的柑橘,“說到底,隻不過是屬性之力強大的凡人,有什麽可怕的?就算是真神,老師又不是沒屠過。”


    他將剝好的橘瓣遞到女人手裏,女人看了他一眼。


    行香子:“可她身邊還有很多同伴,一個用靈力槍的少年,一個打紅傘的少女,她應該就是蕭月圖,在我和垂要殺應桃桃時,她用結神術困住了我們。”


    “蕭月圖?”崔玄一摩挲著白皙的下巴,“她倒是和那家夥一個鼻孔出氣,都一樣討厭,不過她才二株,也不至於讓你們空手而歸吧?”


    “還有……”行香子思索道,“還有一個強大的鬼魂。”


    “哦?”崔玄一饒有興趣地問,“有多強大?”


    行香子望著慵懶地靠在臥榻上的女人,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虛龍之眸看不透他,也許隻有主人才是他的對手。”


    “胡說。”崔玄一的目光癡迷地望向女人,“這世上沒有比老師更強大的靈師,哪怕是混沌塚的李鶴骨也不行。”


    女人聽到這話後驀然抬起了頭,她聲音原本是甜膩的,可在這一瞬間卻變得空靈澄澈了:“鬼魂,長什麽模樣?”


    行香子說:“銀發、黑袍,清冷得不像是現世的人。”


    女人手指驀然縮緊,崔玄一遞來的橘子被在她掌心爆裂,化為汁水流下。


    她於臥榻上站起,空間裏沒有風,身上的衣袍卻無風自動,緩緩飄揚起來。


    她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崔玄一仰頭看著她,見到她的臉的那一刹那愣在了那裏。


    她從前總是戴著一張沒有五官的麵具,他也撒過嬌想要看她的臉,可從未如願。


    此刻,他見到了。


    他那從未見過真容的老師,總是在寂靜之地苦修的人,竟然和他所厭惡的應桃桃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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