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申宇腿軟得不住打顫,又聽她說:“放學的鈴聲對於別人而言是件開心的事,對於我而言,卻是地獄之音。你們戲耍我、玩弄我、侮辱我,發出那樣快活的笑,比起惡魔更殘忍。我做錯了什麽?你們為什麽要那樣對我?”


    柳申宇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晚在杜鵑山上,我沒有動手。”


    “是啊,你隻是拽著我的頭發將我拖出了辦公室的衣櫃,又將我拖上了杜鵑山,你沒有親自參與山洞裏那惡心的勾當,可那難道是因為你善良嗎?”女孩笑了,“那隻是因為你不喜歡幽暗的環境,不喜歡碰陌生人罷了。”


    紀小瑜的長發被晚風吹起,她伸手攏了攏:“換皮,不僅要剝下顧音可的皮,還要剝下我自己的,那種被活剝人皮的痛苦你能體會嗎?”


    “皮肉粘連,卻要生生將它撕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的肉被撕裂,血管爆開,無數的血湧出,滾燙著流遍全身,我還能感受到自己變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劇痛包圍了我,可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你們帶給我的痛苦的萬分之一。”


    她問:“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和顧音可換皮嗎?”


    她走近柳申宇,柳申宇畏懼地後退。


    她笑著說:“不是因為你們羞辱我相貌醜陋,不是因為我喜歡顧音可這惡心的皮囊。”


    “是因為我自己的皮被你們搞得麵目全非了,我的頭皮被你拽掉了一塊,鮮血直流,我身上的皮膚全是燒傷,我有辦法用那張皮繼續活下去了,要想行走在人間,隻能換一張新的。”


    “柳申宇……”紀小瑜問他,“你不是很喜歡顧音可嗎?鬱子航也喜歡顧音可,在這世界上,難道擁有美貌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把顧音可的靈魂塞進了娃娃裏,放心,等你死後,我會讓你們的靈魂團聚的。”


    “看。”女孩依然笑著,“我多好啊。”


    柳申宇吞咽了一口唾液,捏緊了手裏的娃娃:“紀小瑜,你別胡來,放過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不會說出去,他們都被殺死了,你該解氣了,放過我,我讓我爸打錢給你,夠你下輩子衣食無憂了。”


    “我不要錢。”紀小瑜淡淡地說,“我隻想和你玩一場捕獵遊戲。”


    她指著遠處廢棄的工廠區。


    在昏暗的夜色下,高大的廠房像一隻隻怪獸般屹立在黑暗裏。


    “你去藏,如果半小時內我找不到你,就放你離開,如果你被我找到了,那麽獵物會有什麽下場呢?你該知道的。”


    瘋子,都是瘋子。


    不久前才有一個女孩要和他玩捕獵遊戲,現在又來了。


    柳申宇咬牙,滿是絕望地朝工廠區跑去。


    他知道,以紀小瑜對他的恨意,她一定會說到做到。


    她身上有股詭異的力量,那力量可以讓她操縱紙人,可以讓她快速地追上他,要是不想被捉到,就隻能藏。


    一旦被她找到,他會沒命的。


    柳申宇撥開荒草跑進廠區的深處。


    他找了一間廠房,裏麵有廢棄的流水線和各種機器,沒有藏身之處。


    他又換了一間廠房,這裏是辦公區,破爛的衣櫃、書架。


    他試圖躲進去,但剛邁進腳,他突然想起,那日的捕獵遊戲中,他也是從櫃子裏將紀小瑜拖出來的。


    不能躲到這裏,一定會被找到的。


    柳申宇繼續跑。


    昏弱的星光於天幕閃爍,他看見前方有一個巨大的煙囪型建築,砸開門鑽了進去。


    建築裏麵是從前燒鍋爐的地方,仰頭朝上,樓體至少有百米高,牆上沒有窗戶,但有樓體蜿蜒著附在牆壁直通頂部。


    在平坦的地麵上,有一處運煤的流水線傳送帶。


    機器的盡頭有一塊凹陷的空洞,他鑽了進去。


    半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孔洞裏陰冷無比,但此刻的柳申宇是感受不到溫度的,比起外界的寒冷,骨子裏的恐懼才更致命。


    原來他從未想要理解體會的心情,竟然是這樣的。


    四周靜悄悄,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手表,還有一分鍾,半小時就過去了。


    紀小瑜給出的時間是半小時,是不是說明一分鍾後,他就安全了,可她真的會遵守承諾嗎?


    四十秒。


    三十秒。


    他正要慶幸自己逃出生天時,卻聽到不遠處的門外傳來了輕柔的腳步聲,頓時冷汗遍布了全身。


    在時間還剩下五秒的時候,紀小瑜站在了他藏身的空洞前。


    雖然她那副皮囊很美,可在他聽來,她的聲音比夜風還刺骨,她問:“知道是怎麽找到你的嗎?”


    時光輪轉,柳申宇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他打開櫃門拖出紀小瑜時也問了這樣一句話。


    ——“知道是怎麽找到你的嗎?”


    紀小瑜將他從空洞裏拖出來。


    他不明白她一個柔弱的女孩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力氣,讓他無法掙紮。


    她從他衣服的背後撕下一張紙人放在他晃了晃,笑著說:“叮叮——是不是忘了我有多恨你,我隻是想讓你感受一下絕望,怎麽會真的放過你呢?我早就把紙人黏在了你身上,不管你跑到哪裏,我都能找到。”


    此時已經臨近午夜了。


    柳申宇嚇得腿軟,他懇求道:“小瑜……紀小瑜,別殺我,從前的事是我做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別殺我,好不好?”


    紀小瑜隻是笑了笑。


    她啟動了機器上的某個按鈕,傳送帶倏然動了起來,它托著柳申宇的身體朝前運行。


    他望向前方,驚恐地發現傳送帶盡頭下的鍋爐不知什麽時候被點燃了,正亮著熾熱的橘色火光。


    他會掉進鍋爐裏,會被燒死的。


    柳申宇抖如篩糠,發出淒厲的慘叫。


    紀小瑜抱著手臂,靜靜地看著他。


    傳送帶運行時發出哢嚓哢嚓老舊的磨損聲,哪怕他叫得再慘烈,這裏也沒有人可以救他,就像當初的她一樣。


    就在柳申宇要掉入燃燒的鍋爐中時,傳送帶突然巨震了一下,停了。


    紀小瑜抬起頭,看見一個清冷的少女扛著一把木劍站在傳送帶上方的機器上,是她按停了開關。


    紀小瑜挑眉:“你要和我作對嗎?”


    “紀小瑜。”桃桃看著她,“這樣做了,你真的快活嗎?”


    她很早就追了上來,但一直躲在暗處沒有出聲。


    她看著紀小瑜將柳申宇當成獵物,看著她根據紙人的指引一步步走向這偌大的煙囪,看著她啟動傳送帶要將柳申宇送到鍋爐裏融化,最後還是出手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快活?”紀小瑜眸色陰暗,“我恨不得讓它們的靈魂永生永世被困在破爛的娃娃裏被我折磨,我快活得很。”


    “那為什麽在學校的時候,從來不笑?”桃桃問。


    紀小瑜漠然抬起眼。


    桃桃從傳送帶上跳了下來:“即使他們死了,也並不能讓你忘記發生過的一切,你以為殺了他們就是複仇,可是在手上沾染這麽多鮮血後,你還能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嗎?”


    “我當然可以!”紀小瑜嘶吼道,“隻要他死了就沒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可以用這具身體過上正常的生活!”


    蕭月圖站在煙囪的入口處堵住她的去路:“正常的生活難道就是在杜鵑山上引燃炸藥殺死根本沒有傷害過你的無辜之人嗎?人偶師為了獲得皮骨血肉會影響你的神誌,看看你這自己現在的樣子,殺人時無動於衷麵不改色,你哪裏像個正常人了?”


    紀小瑜冷笑,她眼裏驟然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而後轉身抓起傳送帶上的柳申宇,沿著煙囪內壁的樓梯跑了上去。


    “人偶師控製了她的神誌。”南宮塵仰頭。


    頭頂是露天的煙囪口,離地百多米。


    兩側蜿蜒的樓梯狹窄且年久失修,稍不留神就會踩空摔下來。


    桃桃和蕭月圖追上去,元天空穿上飛行翼自地麵躍起,掏出兩把槍在半空攔截紀小瑜。


    可被人偶師操控的女孩十分靈活,在逼仄的樓梯間左右閃避,躲開了他的射來的符紙和咒術球。


    南宮塵看了看牆壁上的狹窄樓梯,覺得靠自己跑上去有點累,於是他騰空而起,躍到了元天空的背上。


    元天空又開了一槍,一顆咒術球徑直朝紀小瑜而去。


    南宮塵甩動衣袍,那顆咒術球突然改了方向,沒有擊在紀小瑜身上,而是朝著頭頂煙囪的出口飛去。


    元天空不解:“南宮哥,為什麽不讓我打人偶師啊?”


    南宮塵問:“你知道那顆咒術球裏的咒術是什麽嗎?”


    “不知道。”元天空傻白甜地說,“這些東西都是在晚來居打包買的,我也不清楚裏麵的術法是什麽。”


    “是天雷咒。”南宮塵平靜地告訴他,“要是落在樓梯上把樓梯砸穿,那麽後麵的桃桃和特調局那位都會掉下去摔死。”


    元天空聽後驚恐地瞪大了眼,劫後餘生做了個深呼吸:“還好還好,差一點就出人命了。”


    南宮塵望向煙囪口:“去出口守著,她逃不掉。”


    元天空十分聽話,催動飛行翼朝洞口飛去,飛著飛著他突然問:“南宮哥,你要一直站在我身上嗎?”


    “重?”


    “你是鬼魂沒有重量。”元天空靦腆地說,“隻是你這樣站在我背上,看起來好像我是你的坐騎啊,顯得我不太帥。”


    南宮塵:“會影響你戰鬥嗎?”


    元天空說:“這倒不會。”


    南宮塵溫柔地說:“那辛苦你了,小天。”


    他禮貌又客氣,言辭讓人如沐春風,元天空立即豪爽地說:“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兄弟嘛。”


    南宮塵不再說話了,繼續待在他的背上,飛著飛著,元天空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重點好像不是辛不辛苦吧?重點是不夠帥啊!


    第105章


    蕭月圖忍不住破口大罵:“我日哩祖宗——”


    元天空早紀小瑜一步衝出洞口。


    她帶著柳申宇跑不快, 後麵桃桃和蕭月圖也緊跟著衝出了煙囪口。


    三人將紀小瑜堵在煙囪的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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