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寫字:【也許這記錄的隻是當時的情況,盜土隊去盜息壤,基本有去無回,遇到沒死的,當時就沒有畫x。】


    “你看這個。”關風與推過來那本殉土隊,“這冊子很薄,每頁名單的人數也不定,但它的時間和盜土隊的時間是對應的。”


    桃桃比了比兩本冊子的時間,發現但凡盜土隊有活人回來,幾天之後,殉土隊必定會有一頁記錄。


    他們把兩本冊子對起來看。


    三百年間,盜土隊的冊子共有三十二頁出現了沒有打叉的名字,說明有三十二次成功地盜土歸來,而殉土冊剛好三十二頁。


    關風與:“戊辰年殉土三人,辛未年殉土兩人,癸酉年殉土五人……丙子年殉土七人,己卯殉土四人,庚辰年殉土六人……殉土的人數看起來沒什麽規律。”


    庚辰年殉土六人,桃桃盯著殉土隊冊子的其中一頁,在關風與手上寫道:【最近的庚辰是哪一年?】


    關風與算了算:“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六人殉土,土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息壤。


    桃桃腦子裏隱約出現了一條不甚清晰的線,她直覺自己就快接近答案了,可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她還無法聯係起來。


    嚴濤說,腐爛的息壤有一定幾率可以造就食屍鬼。


    莊曉夢窺探了食屍鬼的記憶,看見初代食屍鬼六人的死亡地是在迷津渡的界碑之下。


    進來迷津渡前,她看見界碑下累積了森森的白骨。


    可柳行雲說,大羅界是妖巫布下的屏障,一般人無法穿越,外來人怎麽會死在界碑前化為白骨呢?他還說,迷津渡裏的人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無間之垣內,就算僥幸突破了結界,跨過界碑後也必死無疑。


    ——跨過界碑後必死無疑。


    盜土隊冒著未知的生命危險取出息壤總不會是為了把它們揚在界碑之外讓別人化身食屍鬼吧?難道說……


    桃桃突然將整件事連貫了起來。


    初代食屍鬼並不是發生意外死在迷津渡的界碑前出於機緣巧合變成了食屍鬼的,他們是殉土隊的人!


    怪不得她在界碑下沒有找到腐爛的息壤,因為息壤原本就不在那裏,食屍鬼也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工製成的。


    迷津渡的活人無法出去,但死人可以,腐爛的息壤有一定的概率將死屍變為食屍鬼,一旦恰巧有人越過大羅界的瘴毒來到這裏,又碰巧將屍體搬運出去,那麽迷津渡的人就有機會靠著食屍鬼的身份在外界重獲新生。


    這概率雖然很小很小,但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


    想到這,桃桃不禁感到一絲冷意。


    迷津渡幾千人被困在這裏三百年,但三百年間他們一直嚐試破界,無數人為了盜取息壤而死,又無數人為了殉土而死。


    三百年後,終於有六個人得以逃出生天活著離開迷津渡,這樣小的概率隻用了三百年就實現,不知該不該說是他們幸運。


    可他們送出六個人又有什麽用呢?難道僅憑六個人逃離迷津渡就能破除邪靈的詛咒?


    如果桃桃沒記錯的話,嚴濤曾經說過,當年那些食屍鬼在人類世界裏過得很好,娶妻生子,生活安逸,他們真的還願意再和這裏的世界產生什麽聯係嗎?


    桃桃盯著手裏的冊子,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小字。


    這畫麵讓桃桃有些眼熟,想起上一次像這樣看字還是在夜來香的時候。


    她腦海中突然劃過一個名字。


    婁鋒。


    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就覺得耳熟,她記不起在哪裏聽過,現在她想起來了,並不是聽過,而是看到過這個名字。


    ——在田文月的日記上。


    她日記裏曾記載,變成食屍鬼的嚴濤冷淡她的那些日子,借口正是和一個叫婁鋒的人在一起。


    綏福鎮君再來的老板也說過,婁鋒從前是學中醫的,大學畢業後就搬來了綏福鎮進山采藥為生,而這一路,將他們引往迷津渡也是婁鋒的嫌疑最大。


    桃桃按住了關風與的手,她顧不上寫字了,用極低的音量說道:“婁鋒,他是初代食屍鬼之一。”


    可是既然是食屍鬼,身上應該有邪氣才對?為什麽一路走來她都沒有感受到?


    難道他也和嚴濤他們一樣,手裏掌握著十方璞的碎片?


    關風與神情一凝剛要說話,屋子的門被人推開了。


    白菲兒和艾琪跑得氣喘籲籲:“不好了,佳諾失蹤了。”


    在這些天什麽詭異事都遇到過了,誰再失蹤也不稀奇了,可還不等桃桃有所反應,艾琪捂著胸口繼續說:“我們以為她去神祠拜神了,就去找她,人沒找到,但是看見了一個人,你絕對想不到他是誰……”


    她遞過來一個粗布胸包:“是婁鋒,雖然沒看清他的臉,但是他身上的包化為灰我都認得出來,高暉和他廝打,這玩意掉在了地上,他現在追人去了,我拿著它來找你們。”


    桃桃接過胸包,打開拉鏈,瞬間怔在了那裏。


    關風與和崔玄一看到胸包裏的東西,神情也驟然變了。


    婁鋒那從不離身、也不準人碰的胸包裏裝滿了計都魂鎖,粗略一數就有十幾個。


    計都魂鎖並不是最恐怖的,畢竟它是用來鎮壓邪祟的東西。


    恐怖的是,此刻裏麵的計都魂鎖全都碎掉——而魂鎖裏的邪祟,已經不翼而飛了。


    第58章


    保護好自己,不要再受傷了。


    根據艾琪描述, 今天一早醒來,佳諾就說自己夜裏做了噩夢。


    她狀態並不像前幾天那樣精神失常,而是在正常的神誌下害怕到了極點。


    她說她夢見了東俊和小珍, 還夢見了從前失蹤在酆山的那些人,他們化為惡鬼來糾纏她,夢裏的她有觸覺, 有知覺, 有痛覺, 她感同身受他們的痛苦,每一寸都是疼的,可夜裏卻怎麽都醒不過來。


    她聽見東俊反複在耳邊絮說:“我好痛苦,為什麽不來超度我……”


    於是佳諾醒來後一直嚷著要去神祠為他們念咒超度, 白菲兒和艾琪想著妖巫的事情, 覺得擅自離開小院可能會遇到危險, 安撫她等桃桃他們回來了一起去, 可就在艾琪在院子為白菲兒拍照打發時間的時候,高暉去上了一趟廁所, 回來後佳諾就不見了。


    他們覺得佳諾可能自己去神祠了, 就三人結伴去找她。


    神祠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門也沒鎖, 他們進去, 看見裏麵烏漆嘛黑的, 但香火繚繞, 裏麵供奉著一尊沒有頭的奇怪神像, 佳諾不在裏麵。


    就在三人出來的時候, 高暉眼睛尖, 看見了遠處的樹下站著一個全身裹在袍子的人, 那人的臉是蒙住的,可高暉認出了他的胸包——他曾經因為想看這胸包裏的東西差點和婁鋒打起來,印象很深刻。


    柳士忠說,婁鋒很可能是妖巫的人,既然他出現在這裏,一定是他擄走了佳諾,於是高暉追了上去。


    ……


    “他們廝打的時候隻留下了這個包,然後那個死向導就跑了,我們追不上,又怕高暉出事,就來找你們了。”艾琪看著三人十分難看的臉色,“怎麽了嗎?這包裏的東西是什麽?”


    關風與問:“包是誰扔的?”


    艾琪想了想:“好像是婁鋒,高暉隻是拽住了他的包帶,他自己把包給摔了。”


    “果然是他。”桃桃想起在富池峰紮營那夜附身東俊的女聻,它無緣無故出現原本就很奇怪,但如果是婁鋒從計都魂鎖裏放出來的,就能解釋通了。


    她顧不上嗓子還在休養,對關風與說:“去把高暉找回來,遲了就來不及了。”


    她又轉身對白菲兒、艾琪和崔玄一說:“不想死的話,從現在起,你們三個就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艾琪有些茫然,但這些天來遇到突發事件的本能告訴她,應該相信這女孩的話。


    關風與離開去找高暉,桃桃帶他們回了院子。


    現在的情形不明,還相當棘手,邪祟脫離計都魂鎖,隨時可能找上門來,貿然離開這裏去不熟悉的地方隻會更加危險。


    她一個人坐在後院那棵柿子樹下,撿了一根木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柳士忠父子說,迷津渡裏劃分東西兩邊,東邊是被詛咒的靈師,西邊是邪靈的仆從妖巫,他們說婁鋒很可能是妖巫的人。


    可是根據剛才那三本冊子上對應的信息和桃桃記憶中田文月日記本裏的內容來看,基本可以確定婁鋒就是食屍鬼無疑,難道食屍鬼是妖巫製造的?


    婁鋒是妖巫的人。


    婁鋒是食屍鬼。


    可記錄了製造食屍鬼的三本冊子卻存放在東邊。


    不,這不合理。


    如果是妖巫製造了食屍鬼,冊子怎麽會出現在東邊?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桃桃對著地上的幾行字發呆,難道說那冊子是東邊的人從妖巫那裏偷來的?


    可他們偷這個有什麽用?他們把妖巫描述得那樣神通廣大,又真的能從他們手中盜取東西嗎?


    桃桃寫寫畫畫,樹枝突然停住,她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妖巫的存在隻是從柳氏父子嘴裏聽來的,她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也就不能確定,迷津渡裏真的存在著妖巫。


    如果沒有妖巫呢?


    守石山的老頭說,石山之後是妖巫的地盤。


    如果那隻是謊言,其實背後藏著的是她要找的息壤,他在那裏是為了守著息壤呢?


    如果這一切真是柳氏父子說謊,那失蹤的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應該都是他們獵物。


    可是從昨晚到現在,桃桃仔細回想,先是柳行雲用竹筏帶他們進村,並解釋這裏的由來,再是柳士忠祭神、替他們治療瘴毒和中邪、安排住處,今早柳行雲也送來了早飯,絲毫看不出他們包含了禍心,如果要害他們,何必這麽麻煩?


    這裏幾千人,她和關風與再怎麽能打,也有體力耗盡的一刻,迷津渡的人不應該懼怕他們才對。


    桃桃想了一整個白天,依然想不明白這背後究竟是誰在操縱,又是為了什麽。


    但她在懷疑柳氏父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起身把院子插著的藥香給滅了。


    黃昏時分,關風與回來了,他說:“沒有找到。”


    桃桃把疑慮寫給他,關風與問:“午飯和晚飯有人來送嗎?”


    她搖頭,關風與道:“那顯而易見了。”


    他說:“我找高暉時,一直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在屋子、院子、田間,樹林,個個都是潛伏的高手,他們以為我沒有察覺。師姐,從我們踏入這裏開始,一切就在他們的監視之中了,既然沒有來送飯,說明對方已經知道了我們的疑心。”


    桃桃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問號,關風與思索:“雖然我也不清楚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但為我們治傷應該是為了拖延時間。你記得嗎,柳士忠說他們的瘴毒三天可解,而你需要七天,在瘴毒清除之前,不能去西邊。”


    “如果他當時沒有這麽說,你會怎麽做?”


    桃桃心想,如果柳士忠沒有說出妖巫的地界有毒氣與瘴毒相克這樣的話,那她根本就不會用他解毒,以她的脾氣當晚掘地三尺把迷津渡翻個底朝天也要把林泉找出來。


    關風與道:“我們雖然是獵物,但他們顯然不想這麽快殺了我們,拖延時間一定有別的目的。”


    桃桃在地上寫:【現在獵手的目的已經被獵物知道了,很危險。】


    關風與頷首:“的確,計都魂鎖被婁鋒摔碎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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