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隨手拿了瓶礦泉水,喝到一半發現這個包裝還挺漂亮的,於是瞄了眼瓶底的標價。


    不看還好,一看嚇死!


    ——一千六百八十八!


    她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可當她看到西裝男手腳麻利丟開ipad,雙手捧著伸到她下巴前要接水的時候,又強行把它咽了回去。


    西裝男體貼道:“少奶奶不用介意,這是我的分內工作,我領著金氏財團的薪水,照顧好您是應該的。”


    桃桃突然好奇:“你月薪多少?”


    “十五萬。”西裝男說,“稅後。”


    桃桃一下子覺得人生無望,幹脆不再說話,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了。


    不知是不是來之前金佑臣特意叮囑過,醫生們的動作很利索,剛好在桃桃能忍耐的時間之內做好了體檢。


    最後,醫生拿出針筒,西裝男攔住他:“少爺交代過,不能給少奶奶抽血。”


    醫生給桃桃上藥:“口鼻黏膜輕微灼傷,額頭和膝蓋有些許腫塊,手掌破了點皮,其他一切正常沒什麽大礙,以後要按時吃飯啊,否則會營養不良的。”


    西裝男光聽見了前半句,如臨大敵:“老天!少奶奶怎麽會傷得如此之重!需要叫救護車送急診室嗎?不,還是直升飛機比較快,申城第一人民醫院有停機坪,我現在就去聯係!”


    他身後的另一個西裝男說:“聽說他們的外科專家今天去外地開會了。”


    “好說,再派架飛機去把他接回來!”


    這金氏財團的人多少都沾點有病,桃桃沒法繼續裝睡了,她吼道:“……你們瘋了嗎!”


    醫生見她生氣,忙道:“不去就不去,靜養一陣就好了,少奶奶又不是玻璃做的。”


    西裝男半信半疑:“真的嗎?”


    醫生又給他解釋半天,直到桃桃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他才放棄要去北京接回醫生的想法,


    他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個袋子,雙手遞給桃桃:“少爺送您的小天才電話手表是好幾年前的舊款了,很多功能欠缺,這是他特意為您挑選的新款智能手機,卡已經裝好了,緊急聯係人填了少爺的號碼,他叮囑過,有事隨時聯係他。”


    桃桃知道自己拒絕的話西裝男又要冒冷汗了,隻得收下。


    “少奶奶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有。”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西裝男給羅侯鬆綁,問手下,“李管家呢?”


    手下臉色十分古怪:“在樓上按腳。”


    桃桃突然插了句:“我記得以前的管家不姓李。”


    “李管家是新來的,人很有趣,少爺非常喜歡他,也很信任他。”


    桃桃沒再吭聲,男人們再次恭敬地鞠躬,叮囑她要按時吃藥,而後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搬起冰箱迅速離開了。


    羅侯從一堆繩子和白布裏掙紮出來,憤怒地瞪著桃桃。


    不等他罵人,桃桃先開口堵住了他:“我需要一份工作,身上沒錢了。”


    羅侯因為呼吸不暢而漲紅的臉一下子就氣紫了:“你有病吧?放著財團少奶奶不當要來我洗腳城找工作?不可能,就算我同意別人也不會同意,這裏的小孩一聽你來就像聽見鬼故事一樣。”


    桃桃摸著手腕上的電話手表:“這麽晚也不知道小佑睡了沒,剛才留個保鏢的電話就好了,現在還要麻煩小佑叫他們回來……”


    “少奶奶,有話好說!”羅侯連忙按住她,“不是我不想,是真沒合適你的工作,我敢讓你去給客人按腳嗎?小少爺連地溝油都不舍得讓你吃,他要知道了不得讓他保鏢把我切成八百段丟到長江裏喂魚啊?”


    “我隻待幾天就走,絕不給你添麻煩。”


    羅侯還是猶豫,桃桃又看手表:“小佑明天還要上學,現在打電話會打擾他休息,要是害他上課犯困被老師批評可怎麽是好……”


    羅侯立即說:“隻有夜班,下午六點上班,淩晨三點下班,做五休一,集體宿舍,底薪一千五,有提成。工作是給客人洗腳、按腳,還有局部按摩,有時候需要忍受男性客人的騷擾,但是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跟客人動手。”


    “我盡量。”桃桃說。


    “不能盡量,是絕對不能動手,你要是動了手對方非死即殘。”羅侯說,“這裏很多未成年的靈師在工作,一旦把警察招過來會很麻煩,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我不想再說第三遍了。宿舍鑰匙在這,你拿好。”


    桃桃沒接:“我要住單間。”


    “沒有那麽多房間,大家都是住宿舍,就連我也是和強子擠一間。”


    “我要住單間。”她又重複一遍。


    “應桃桃,你別太過分了。”羅侯眯起眼,“就算你拿金氏財團威脅我老子也不怕,當初要不是你私自接了任務,我本來是想親自去找小少爺的。”


    “哦。”桃桃問,“難道親自去小少爺就會改變性向愛上了你了嗎?”


    羅侯:“……”


    桃桃沒有再摸那塊表,她張開五指對著昏暗的燭光端詳。


    過了會,她輕聲說:“羅侯,我的生命力在流逝。”


    羅侯一怔。


    桃桃體質特殊,從小李三九就搜羅各種辟邪的靈物給她吃給她泡,想讓她平安長大。這些東西雖然沒有起到他預想中的作用,卻誤打誤撞給她塑造了一具強橫無比遠超於普通人的身體,可現在,她的身體在慢慢變得虛弱。


    “力量、速度、敏捷都大不如前,鎖劈不開,跑幾步就喘,就連一塊鴉指桃木都要五六下才能撞碎。”桃桃腦海浮現出在解剖樓的畫麵,“我能感受到,自從我在棺材裏醒來後,邪神留在我身上的印記就變弱了,從前隻要不流血就沒事,可現在邪祟會在自己的能量範圍內主動攻擊我了,我的死劫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麽延遲了,但想必也不遠了吧。”


    她看著羅侯:“我生命剩下的時間不多,還要去查出殺害老頭子的人是什麽來曆。所以你放心,我會在邪神的印記徹底消失之前離開這裏,絕不給你添麻煩,但現在承和醫學院的事未了,我必須留下來。”


    羅侯看著她眼眶下的黑眼圈:“你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記不清了。”桃桃疲憊地說,“不敢睡得太深,我怕做夢,不知道夢裏會出現什麽,一旦犯病會嚇到別人。”


    羅侯思考片刻:“好,我一會叫強子把雜物間收拾出來。”


    “謝了。”桃桃從包裏掏出一個白色瓷瓶,“說回承和醫學院吧,經過我實地考察,樓裏的邪祟並沒有三星危險級那麽誇張,以老頭子的能力不該對付不了,我不懂他為什麽不徹底清理掉它們,而隻是用吃鬼藤鎮著,以至於讓這成了他的心病。”


    “那幾個學生身上明明沒有邪氣,也不怕桃鎮,可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她把瓷瓶推到羅侯麵前,“這是邪祟留下的黏液,你找人辨別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過段日子我再去一趟。”


    “還有,我在這的事情先別說出去,既然有人處心積慮要殺我,那一旦知道我還活著,對我對你們都不安全。”


    羅侯應了,桃桃太久沒休息,此刻也累了,她朝外麵喊道:“強子是哪個?來幫我收拾房間。”


    一個虎頭虎腦的青年跑進來,殷勤地幫桃桃拎著包:“桃桃姐,跟我來。”


    桃桃跟他上樓,沿路許多技師鬼鬼祟祟地打量她。


    有的假裝在餐桌旁吃螺螄粉,實際在拿眼神偷瞄她,有的藏在櫃台後,悄無聲息地露出半個腦袋偷窺。


    前台的婷婷更過分,直接拿著一把降魔杵站在樓梯角落——桃桃的必經之路上。


    她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尊雕塑,正大光明地看她。


    桃桃路過她身邊,目不斜視。


    她走後,婷婷心有餘悸拍著胸脯:“天呐,我竟然見到了傳說中的應桃桃,她氣場好強,經過的時候我大氣都不敢喘呢!”


    “是啊,看上去完全不像十八歲,她背後的那把劍是桃夭?”


    “三尺長,三寸寬,木泛青光,應該就是桃夭,混沌塚唯一一件不需要靈力凡人也能使用的天級法器。”


    “關係戶就是好啊,連這種級別的法器都弄得到。”


    那個年輕人剛感慨完,腦袋就挨了一下,他回頭一看,連忙恭敬地站好:“羅師。”


    羅侯拿著給桃桃的床褥,順手給了他一腦瓜崩:“我跟她大呼小叫是一碼事,你們不能背後亂嚼舌根,她是鳴鍾人的徒孫,論起輩分,你們這些兔崽子喊她一聲祖奶奶都不為過。”


    年輕人問:“她真要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啊?”


    “是。”羅侯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要有禮貌。”


    第16章


    幾回魂夢與君同。


    雜物間十來個平方,裏麵有張上下床,強子把堆的東西全部搬出來,鋪了張床墊就算打掃好了,這些日子風餐露宿連公園長椅和樹上都睡過,當然也不會在意條件簡陋,桃桃放下東西,道了聲謝。


    羅侯示意強子出去,他把褥子鋪好,打開窗通風。


    窗子臨街,一眼望去,外麵就是繁華的街景。


    羅侯點了根煙:“樓下的孩子年紀都不大,最小的前兩天剛過完十四歲生日,他們天資並不算好,有人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凝聚出靈脈,可體內的靈又比普通人多,這在邪祟橫行的時代,足以給他們招致滅頂之災了。”


    “所以你保護他們?”


    “不是我,是混沌塚。”羅侯朝窗外吐了口煙圈,“李鶴骨做了八十年的鳴鍾人,一生驅邪無數,救人無數,是所有靈師心中信仰一般的存在,那些孩子對你尊重也是因為他,都是好人家的小孩,被迫無奈才在這裏給人按腳,你不能看不起他們。”


    “不會。”桃桃說。


    “也是,你是李三九帶大的,性格想必不會太糟糕,是我多此一舉了。”


    “羅侯,你為什麽留在混沌塚?”桃桃突然問,“靈師一旦凝聚出靈脈就能自如地控製靈力的收放,再也不會隨便變成邪祟的盤中餐。不到三十歲就已經凝聚出三株靈脈,像你這樣的人如果去特殊事件調查局工作,一定能過得比現在更好。為什麽要留下來?”


    羅侯望著窗外,有些出神:“你看到了什麽?”


    桃桃站在他身邊,順著他視線望去。摩天大廈上的led彩燈閃爍不停,往上,星月皎皎,光華流轉,往下,夜宵攤的熱氣嫋娜升起,行人悠閑地在行道路上散步,路燈璀璨明亮,萬家燈火溫馨如畫。


    窗框上不知被誰栓了一隻風鈴,夜風拂過,搖擺出清脆的聲響。


    “城市的燈火。”桃桃感慨,“真美啊。”


    羅侯笑了:“星不會滅,月不會衰,隻有人間的燈火會闌珊。是很美,可很多時候美麗的東西尤其脆弱,需要人來守護。”


    “在特調局的辦公室喝茶看報是不錯,但我習慣了自由過不來那種日子。”羅侯在窗台上按滅煙頭,“不過你的話也有道理,洗腳城活累、錢少,像我這種人才確實該另謀高就,等這陣子忙完了,我會認真考慮一下。”


    他瘦削的身影像一尊山嶽般沉穩:“早點睡吧少奶奶,不打擾你休息了。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睡覺記得關窗,當心著涼。”


    羅侯走後,桃桃把自己摔到床墊上,到了安全的地方,疲乏潮水一樣湧上來。


    正在她迷迷糊糊的時候,窗戶突然響了。


    桃桃起身查看,一隻金絲雀在外麵窗台上蹦來蹦去。


    “富貴?”她打開窗子,小鳥飛進屋,半空中盤旋一圈後,落到了桃桃肩膀上。


    桃桃摸了摸它的羽毛:“上次回道觀沒見你,以為你飛走了,怎麽找到我的?”


    金絲雀通人性地瞪著她,用毛茸茸的腦袋在她掌心蹭了蹭。


    桃桃拿枕巾給它做了個窩,怕它清晨要出去覓食,就沒有關窗。


    富貴嚴格來說並不是金絲雀,隻是長得像,它是一種鳥類百科上都沒有記載過的品種,從桃桃很小時就在道觀安家了。李三九給它取名叫富貴,可它並不太親近李三九,除了桃桃,它沒聽過誰的話。


    富貴窩在枕巾裏休息,桃桃躺在床上盯著潮濕發黴的天花板,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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