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過年還有兩天,之前一直上門打擾的人吃了多次放閉門羹後便不再過來拜訪,讓林嵐輕鬆了不少。這是他第一次在這裏過年,很多習俗甚至沒聽說過。不過也不用他動手,他就負責在樓下跟兩個小侄子玩耍。


    熱鬧的氛圍讓林嵐的氣色恢復了不少,然而在怎麽熱鬧也無法填充內心裏的等待與期盼。


    然而等到過完年,林嵐都沒等到謝炎。他原以為在年後的三四天就能見到對方,但是沒有。


    越是等待越是失落。


    直到元宵佳節,他這才終於等到了想見的人。隻是那人騎著快馬,穿著銀灰鎧甲一身戎裝的出現在他麵前,林嵐心裏咯噔了一下。


    「炎哥,你這是要去……打仗了?」


    「對。」謝炎快步上前來到他麵前,扯下身後的披風將人裹住隔開冰涼的鎧甲,用力的將人摟進懷裏。他偏過頭用柔軟的唇部與懷裏的人耳鬢廝磨。「西麵的敵軍似有死灰復燃的架勢,陛下讓我前去鎮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幾個月就能回來了。」


    被全身裹住的林嵐無法伸手去擁抱他,隻能將連埋在他胸前,冰涼的鎧甲穿過披風刺痛了他的內心。幾個月後,他大概已經不在了吧。


    他的唇瓣微微顫動,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什麽時候啟程?」


    「大軍已經開始啟程了,我隨後就要趕過去匯合。」謝炎收緊手上的力氣,似乎想要把林嵐就這樣嵌進他的體內。「走之前想過來再看你一眼,想再抱你一會。」


    不知是風雪還是他的話,林嵐感到眼底一陣酸澀。掙紮幾下後終於從披風中伸出手擁抱這個即將離他遠去的愛人,「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要多加小心……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嗯,他日凱旋歸來之時,便是我八抬大轎迎娶你的時候。」謝炎緩緩鬆開手,將即將滑落的披風蓋在林嵐的頭上,紅色的披風看著就像是洞房時挑起的紅蓋頭。


    「紅色果然很襯你。」他伸手撫上林嵐微涼的臉龐,隨後在淺淡的唇上重重親了一下便翻身上馬,扯著馬韁繩看向林嵐,「你要好好調養身子,等我回來。」


    「好,你也是,多加保重。」林嵐的眼圈泛紅死死咬住牙根,不讓自己情緒崩潰,努力的露出笑容不讓他擔心。


    時間不等人,最後謝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便掉頭回去,馬蹄踏在積雪上掀起了一陣飛雪。等到看不見那個移動的點後,全身被凍僵的林嵐眼前一黑無力的倒在雪地裏。


    謝炎這一走,仿佛帶走了林嵐所有的精力,他開始變得嗜睡,且都是無意識的,甚至都叫不醒。


    林嵐看著掛在房間裏的紅色披風,眼神有些空洞,「我這一次睡了多久?」


    「足足一天。」白蘇收回手,將他的手放回被子裏,臉色一時有些凝重,「如果再這麽睡下去,你可能會再也醒不過來了。」


    林嵐的身體情況被一直守在附近的影衛報了上去,現在戰事未平,沐辰這個王爺不能再像以前那麽隨意出宮,所以此次過來的隻有白蘇。


    房間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林嵐闔著雙眼,問:「我還能撐到炎哥回來嗎?」


    日漸消瘦的病態加上悲涼的嗓音,很難不讓人動容,但白蘇還是選擇實話實說:「難說,你可能連這個月都會撐不下去。」


    「……謝謝了。」林嵐苦笑著睜開眼,眼底已經蓄滿了淚水,但他還是強撐不讓落下。他側過頭看向稍稍敞開一條縫的窗戶,從他的視線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見外麵積雪融化後出現的點點綠色。


    春天,要來了。


    很神奇的是在開春後,林嵐的身體奇蹟般的恢復了,甚至還能跑能跳。正當所有人都在喜出望外的時候,無人注意的天邊一隅的雲霧漸漸翻騰聚攏。


    一開始包括林嵐都沒有人去在意,以為隻是多雲天氣而已。直到他打開窗戶看著天邊已經漸漸形成梯形的雲霧後,才猛然想起之前的夢境。


    這是他離開這個世界的前兆,他的身體之所以會恢復大概是迴光返照。


    原本以為看到希望的林嵐恨恨的關上門窗,又開始像以前那樣抗拒下樓,他怕一下樓就會被那些雲霧帶走。


    然而老天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後,雲霧奔騰成型的速度逐漸加快,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的注意了。甚至還有人去請算命先生算上一卦,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大災難要發生。


    眼見就要成為恐慌後,林嵐摸著沒有絲毫溫度的紅色披風,閉了閉眼,「炎哥……」


    翌日,仔細打扮過的林嵐重新下樓來到屋前,看著已經落在院子裏的雲霧靜默片刻後將林家人都招在一起。他一如往日那樣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身上蓋著那件紅色披風,看著麵前神情各異的林家人,像是放下所有重擔釋然的笑了下。


    雖然是笑著,但神情很是淡然,像是看透人世間的冷暖一般。


    林家幾人麵麵相覷,他們能感覺到林嵐的異樣,於是搬來凳子圍坐在他身邊。一家子圍坐在一起的場麵吸引到路過的人,為了能看清他們在做什麽都不由的走進了院子。


    「其實,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林嵐,隻不過是個不小心誤入這個世界的異世人,現在時間到了,我該回去了。」以前一直想要宣洩出來的話終於能順利的說出口。


    明明是能震驚所有人的話,但林家人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像是事情終於大白於天下般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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