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三三兩兩的在商業區瞎溜達,隻有駱崇宴形影單隻的逆著人群朝前沖,人行道上擠得水泄不通,他挪到機動車道飈速。


    十六年前。


    時爺爺躺醫院裏,搭橋手術剛做完,還沒出院在衛生間聽助理接電話說時晝出事了。


    時家人一半去找時晝,一半留在醫院。


    老爺子在醫院躺了三天,腦梗心髒病糖尿病一連串的病剮蹭著血肉,消瘦的隻剩一把骨頭,四肢皮膚幹癟地垂著,骨頭根根分明,血管清晰可見。


    他吊著一口氣想見見他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可等啊等啊,就是等不到。


    第四天淩晨五點。


    躺在床上的老人痛痛快快吐了最後一口氣,沒能等到時晝回來。


    時晝有多難過,駱崇宴不知道。


    盡管有人說世界上沒有感同身受,可他還是感覺到脾髒抽搐萬劍戳心的痛意。


    同樣背負著親人因自己而離世的包袱,成年人都無法接受的慘痛事實壓在幼小的肩膀,腳底趟著刀子路,每一步都邁得格外艱難。


    那種負罪感,那種懊悔了可是斯人已逝,那種無論怎麽努力都不會回來的過往沉屙……


    為什麽當初,就沒再珍惜一點呢?


    怎麽就沒了呢?


    不同的是駱崇宴可以說出來,但時晝從來不說。


    也是因為這個,爸媽第二年才想接來小蟲子給他一個玩伴,一個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駱崇宴知道他在哪。


    他在拆爺爺留下的最後一份禮物。


    -


    駱崇宴的臉被夜晚涼風剮蹭著生疼,手機耗盡最後一格電成功把他送到這幢隻有水泥架構的三十層異形樓盤。


    周遭燈火通明,廣場孩童人群的聲音隱約傳來,隻有這裏像光明世界裏的一根黑柱,沉默地駐守在這裏。


    風雨十幾年,外層水泥與地麵連接的根底被垃圾圍著,矮處的牆壁貼著花花綠綠的小gg,沒有大門的一層全是各種廢品,零星的易拉罐滾著,偶爾是無家可歸之人的避風港。


    駱崇宴走上台階,伸手撥開地麵的垃圾,繞了一圈,一樓沒有人。


    他從東走到西邊,在角落找到了一處連欄杆都沒有的水泥樓梯。


    他看著輪椅隻剩百分之十的電量,走到空地抬頭望著樓頂,默數足足三十層的高樓。


    入眼的月亮被樓頂的三角異形擋了一塊兒,一道猩紅的微弱火光從樓頂劃過,有道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映在他眼裏。


    晝哥在那裏!


    駱崇宴像隻無頭蒼蠅終於找到自己的頭一樣,不管那是他的幻想還是真的,一如撲火的飛蛾,摁開輪椅沖向西邊那個樓梯口。


    駱崇宴剛上了兩個台階,身後迸發一道刺耳的剎車聲,他回頭隻見一道虛影奔過來。


    沒等他看清來者是誰,視線一晃,天旋地轉。


    「咣當——」他的輪椅直勾勾衝著他後背砸過來,連帶著他也仰麵撲在地上,額頭鼻子被地麵磕出血,嘴唇麻痛麻痛的,整個人被輪椅倒扣在台階上。


    駱崇宴隻覺得上半身被兩隻有力的嵌爪死死掐著,下麵的台階硌著,輪椅的椅背壓在他後背處,整個下半身好像被東西給壓著,胸口以下都使不上力。


    那人站起來,借著月光看倒在台階扭成兩半的駱崇宴,露出一絲報仇後的快意。


    「駱崇宴,你終於落到我手裏了。」祁滸猙獰著臉走上來,借著台階空隙狠狠朝駱崇宴肚子側麵踢了一腳。


    「唔……」駱崇宴吃痛地哼了一聲,感受到眼前的人蹲下來,他雙眼瞪著祁滸,一隻手摸索著壓在他身上的輪椅。


    「祁滸……你還敢出現在我眼前?」


    祁滸聽見他的話像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我為什麽不敢?」


    他遭受的那些屈辱,不該趁駱崇宴沒有防備的時候下手嗎?


    「我告訴你,你的時晝哥哥現在就在樓頂,怎麽?想上去找他嗎?」


    「你說這時候來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的晝哥哥會是什麽反應?嗯?」祁滸掐著駱崇宴的脖子,感受大動脈的跳動真想掐死他啊。


    掐死他,就沒人擋著他的路了。


    「哢噠。」駱崇宴吞下嘴裏的一口血,硬生生卸下來一塊輪椅的部件,趁著光線不足,喘著氣兒冷笑。


    「豬狗不如的東西,也配……也配站他身邊兒……」


    要說他全身上下最耀眼的就是祁滸的眉眼,與駱崇宴有七八分相似,都是深邃眼窩內含著的一雙丹鳳眼,眼尾微向上吊梢著,不經意間勾著魂兒。


    「你在說什麽?」


    駱崇宴聲音小,祁滸聽不見隻好蹲下貼近,想聽這人臨死前還有什麽話說。


    「我說……」駱崇宴咬著牙攥緊手裏沉甸甸的部件,「反派都死於話多。」


    「什……」祁滸嘴裏剛嘣出來一個字,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駱崇宴丟開沾血的部件,推開祁滸又推了推壓在身上的輪椅,將累贅一樣的下半身從輪椅下麵拖出來。


    抬頭望著那數不清看不到頭兒的台階,伸手撐在台階麵上,咬著牙往上爬。


    平時養尊處優保養極好的掌心沾滿碎石子、沙土,指尖手背擦出無數道細碎的口子,駱崇宴也不管。倔牛一頭鉚著勁兒撐著顫抖的胳膊,將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劃過他的下巴、胸口、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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