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特又一次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一直追逐著自己的暗影消失了,他與另外僥幸存活下來的夥伴們相聚在了一起,他們去見了那些死在林中的考古隊成員,彼此間好像說了些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夢境的最後,是他揮著手與他們道別的場景。


    他知道這是自己白日裏思慮過深的結果。但他把這個當成了一個好兆頭。無論當初盯上他的是什麽,現在都沒有再找上門來,說明他已經逃過了一劫,究其原因……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就著窗外透來的月光,他跪倒下來,生硬地劃了下手指:“願鮮花之主保佑。願祂賜下幸福與安康。”


    夏洛蒂在秋千上抬起頭,她笑了起來:“與‘鮮花’結緣,就代表著與‘鮮花之主’結緣,得祂投下目光,便會有幸福與安康降臨而來。願你們生活,永遠寧靜與美滿。”


    化身的事結束,夏洛蒂又一次投入到了新的研究中去。她已經感覺到了,紅月帶給普世的瘋狂正在緩慢加重。人類所承擔的瘋狂其實是整體中最小的一部分,更多的大部頭,都被另外的“神”與“靈”給承受了下來。


    生命母神好似是受到了重創,其他的神靈她甚至是在之前沒有聽過祂們的名諱。她不知道祂們接下來會做出什麽嚐試,但她不能在這裏坐以待斃——也就是說,她要為自己,也是為這世上的所有人找到一條出路。


    “我可不是什麽救世主啊,”她坐在自己的實驗室中,將新秘藥的嚐試結果記錄了下來,她歎了口氣道:“在從前的時候,我就不怎麽喜歡這種拯救的戲碼……”


    但有些時候,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命運從來不會過問你的意見,它隻會把你推到風尖與浪口上。然後看你浮沉,或起飛,或跌落。


    幻譚主的事情結束了,但時間依舊是往前流走的。在夏洛蒂不知情的時候,於某個很遙遠的國家裏,發生了一件與她有關的事。


    那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殿中兩排齊刷刷地站立著手中持著矛的兵衛,在鋪開的紅地毯的上方,一位頭戴皇冠的女人正威風凜凜地端坐在那裏,她紅唇鮮豔,身姿曼妙修長。


    “呱!”一隻背著行囊的綠皮的青蛙正趴坐在下麵的紅毯上,它用伶俐的口舌不間斷地誇耀著這個女人和她的財富,它用的詞語是如此的合適與甜蜜,很快就讓王座上的女人輕輕笑了出來。


    “你說你是叫杜潘?”這女人慵懶道。


    “是的,呱,”青蛙獻媚道:“我是一位在大陸上不停流浪的旅行的青蛙,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進行一些小商品的售賣。這一次有幸來到女皇您統治的偉大國度,繁華的盛景簡直讓我看花了眼。難得來到這樣一個富裕又和平的國家,不向您獻上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又怎麽能表達我對您無匹的崇敬呢?”


    “哈哈哈,”女皇很開心的樣子:“你可真是會說話。那麽,你想要為我送上什麽東西呢?”


    “呱,”青蛙從包裹裏掏了掏,看上去很小的包裹卻被它接連掏出來了三樣的東西,它們分別是手持的鏡子、古樸的扇子、和一顆黃金的蘋果。


    “哦,”女皇掃視了它們一眼,豐潤的紅唇動了動:“它們都有什麽用?”


    青蛙立即殷勤地為她介紹道:“這鏡子可以召喚出另外一個自己,如果你有什麽猶豫不決的事,可以向她探討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扇子則是能夠召喚出一隻眼睛,能幫你看到千裏之外的事;而這最後的蘋果嘛……”


    它嘿嘿笑道:“它可以幫助您增加魅力。”


    女皇一愣,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前麵兩樣,她微微傾了傾身:“這增加魅力又是怎樣的說法?它可以讓我更加美麗?”


    “不僅僅是這樣哦,”青蛙狡黠道:“是從內到外,全方麵的提升。您說話的語氣更讓人容易接受,您吐出的氣息更讓人迷醉沉淪,您舉手投足之間,都會帶上一種讓人如癡如醉的魔力,也就是說,它可以讓您成為比現在更優雅魅惑的女人。”


    它沒有說的是,這一切女皇本身就已經擁有。但它也沒有撒謊,黃金蘋果確實是擁有這樣的效果,隻是,一顆可能不大夠。


    作者有話說:


    明日一更。後日兩更。雙更-3


    (*  ̄3)(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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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夏洛蒂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手裏的一株植物。這是一株在紅月前很平常的植物, 它的名字叫做“雙耳草”,效用是能輕微解除腎髒中的毒素。可等到紅月發威之後,它就漸漸地開始變化起來。直到如今, 它已經成了一副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樣。


    它莖葉的邊上長出了細小的絨毛,葉梗上也突出幾個擠在一起的黑色小球,用銀刀將之剖開,就會有一簇液體像細針一樣衝著你臉麵直刺而來,一旦命中了, 就會在皮膚上生出毒瘡, 而若是倒黴被射進了眼中, 不及時摘除眼球的話,就會連累到大腦。


    如果夏洛蒂擁有足以對抗紅月的力量, 她也可以像對付幻譚主一樣, 去將天上那輪邪異的紅月擊落。但很可惜的是她沒有,所以她就要想辦法在對方的影響下活下去。


    將自己接收到的瘋狂散播下去, 這是一條可以減緩瘋狂的飲鴆止渴的路,可真的使出這樣的辦法, 就一定能安然地活下來嗎?先不說大陸上生靈能否承受那麽多神靈的渲染,隻要紅月還在一日, 祂投下的瘋狂隻會愈多, 不會有減少的一日。


    夏洛蒂深吸口氣, 她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話:“打不過,就加入。隻要我投得夠快, 你就刀不了我!”


    這句話或許有開玩笑的意味,但也不失為一條可選擇的道路。當然, 這不是說要投入到紅月的麾下, 而是說, 將自己的力量體係與“瘋狂”掛鉤,從那條看似不可能的絕路中,生生開辟出一條新的極險小道。


    找出二者的平衡,在瘋狂之中,找到維護理智的方法。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走了別人的路,就有可能會永遠追不上創造者……夏洛蒂看了眼自己眼界下方的綠寶石,隻沉吟了一秒,就投入到新秘藥的開發中去了。


    這一邊的夏洛蒂很久沒有從實驗室中出來,而另一邊,被改造過的水沼林中,鮮花的化身正在與這座森林交流。


    因為花開滿地,所以很多的小動物都循著花香來到了這個地方。當第一個試探的兔子發現占據此地的大魔王離開後,這個絕妙的好消息就立即傳遍了整片森林。


    動物們雖然不會說話,但它們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蝴蝶們紛紛湧入到這片花海,蜜蜂也想要在此築巢,黃鸝攜家帶口地搬來,鬆鼠和樹懶也在枝葉間探頭探腦。


    夏洛蒂仍是那副小女孩的樣子,她給自己搭建起清香的木屋,有一條水流被開鑿引入這裏,她沒有本體那樣沉重的煩惱,對於渲染到自己身上的“瘋狂”,她應對的方式是——“悠閑與快樂”。


    塞西莉亞給她留下了一架萊雅琴,平日裏的時候,她常常會在流水邊席地而坐,抱著這精美的樂器,隨意地唱起輕靈的歌。當她歌唱時,蝴蝶會為她起舞,鳥兒會為她伴奏,鬆鼠願意將收藏起來的鬆果送給她,就連流水中,也有魚兒在歡快暢遊。


    漢森來到這裏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童話中的場景。他有些羨慕又有些敬仰地看向中心處人物的身影,直到他的小腿部分被什麽東西啄了一口,他才回過神來。


    他見到一隻大白鵝正惡狠狠地看著他,看到他終於收回眼神,它才拍拍翅膀,昂起頭,一副守門員的樣子。


    漢森連忙低頭,他單膝跪下,鼓足勇氣大喊道:“黃昏騎士團第七小隊成員漢森,見過女士!”


    他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片的悠然,鳥兒縮回到樹葉後,魚兒潛藏進水波下。夏洛蒂赤足從草地上走了來,她來到漢森的麵前,認出了這是當日那個和姐姐一起被她救下的騎士團的年輕人。


    也是當初在小村中,想要和外來人離開,避免被父親和後母丟掉的姐弟中的一人。隻可惜他們當日錯過了機會,後來不得不經曆了一些磨難和困苦,才在後麵被一位落魄的騎士看中,並一起加入到了黃昏騎士團中。


    “你過來,”夏洛蒂的聲音就好似風鈴一樣,她笑著問道:“是有什麽事嗎?”


    漢森不知女士為何會有兩個,而兩個也是完全不同的模樣。但他聽阿法納團長說過,唯有神聖者才可有兩麵,甚至多麵。他懵懵懂懂不怎麽明白,但他聰明的姐姐波娜告訴他,要將女士當做神明來看待。


    他覺著姐姐的意思是廢話。給予了他們食物與居處,還給予了他們力量和夥伴,讓他們能在這樣動亂的世界中活下來,甚至還讓他們去拯救無數陷入到危機中的民眾,這樣的女士,本身就是他心中的神明。


    他隻用知道,麵前的這位也是女士就行了。


    他用自己最大的聲音道:“團長讓我來告訴您,我們找到了……找到了您曾經吩咐我們要找的東西!”


    “哦?”夏洛蒂眼中一亮:“是哪一樣?”


    漢森吞吞唾沫,他緊張道:“是那座宮殿!”


    夏洛蒂離開了自己寧靜美麗的花園,她在離開的時候,白鵝也殷勤地上前來要一同前往。它自己的變身術隻能讓它變成貓,要變成威風又英武的銀龍,隻有讓夏洛蒂在它身上施法。


    “你好像……”夏洛蒂撫摸著它的小腦袋,思索道:“變得越來越聰明了啊。”


    白鵝討好地蹭蹭她。“還是說,”夏洛蒂道:“你本來就有這麽聰慧,隻是以前都沒有表現出來?”


    白鵝瘋狂搖頭,似乎是覺得這樣不夠,它在地上滾了一滾,起來時,就成了一隻純白的小奶貓,衝著她瘋狂喵喵叫。


    “哈,”夏洛蒂被它逗樂了:“看來也隻是小聰明。你想要出去瞧瞧?”


    奶貓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想被留在這裏麽?”夏洛蒂明白過來,她歎了口氣道:“就這麽怕一個人嗎?也不知你之前是經曆了什麽……”


    她還是將之帶上了。對於一開始給予了她很大幫助的白鵝,她總是寬容許多。


    他們一起來到了一處貧瘠又偏遠的地方,這裏距離夏洛蒂到過的幾座城市都很遠。隻有一個還算繁盛的小鎮坐落在此處,鎮外的黃沙一眼都看不到邊際。


    夏洛蒂到來的時候,鎮裏的人都很驚奇地看著她。他們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幼小的女孩,獨自一人來到這個環境惡劣的地方。


    一些心懷惡意的人看著這一人一鵝,目光閃爍中,就生出了好幾個惡毒的點子。他們有人兼有販賣人口的職務,深知,在這個年齡的幼童,深的某些大人物的喜歡。


    一位正在解下貨物的大胡子皺著眉看了這邊一眼,他轉過頭去,想要繼續手上的工作,但過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再看了過來,接連反複幾次,才終是大踏步走了出來。


    將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推到一邊,他衝著夏洛蒂沒好氣道:“你家大人呢?”


    夏洛蒂收斂了自己的光華,她身上的裙子既不華麗也不破舊,她依舊是準備售賣鮮花的樣子,隻是懷裏的花換成了沙漠中常開的野沙菊,她對著大胡子輕輕一笑:“沒有大人,我是自己過來的。先生,你要買花嗎?”


    大胡子警告地看了眼圍過來的家夥們,他又打量了夏洛蒂一會,然後才沉著聲音道:“你一人,是怎麽穿過黃沙過來的?”


    夏洛蒂微笑不語。


    大胡子似乎也明白過來。他哼了一聲:“看來我又是多管閑事了。但如果你沒點本事,最好還是去黃油旅館中開一間房住下,那裏的主人和這鎮上的衛隊有關係,一般沒有人會去那裏搗亂的。”


    “您真是仁慈呢,”夏洛蒂感謝道:“那麽先生,你要買花嗎?”


    大胡子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出去一趟,這東西就可以堆滿我的貨車,我為什麽要買這已經看厭的東西?”


    他又是大踏步離開,沒有再管夏洛蒂。夏洛蒂也明白過來,為了讓自己不顯得那麽特異,她特地選了這種本地的花……可看起來銷量好像不行的樣子,她恐怕得開辟新的“商路”了。


    於是她懷裏的花有幾朵悄悄變了樣式。


    雖然大胡子沒有買花,但夏洛蒂還是在他身後為其祈福道:“感謝您的善良,願鮮花之主保佑你,給予你幸福與安康。”


    而當此之時,之前被阻礙的人又圍了上來,他們笑得有些陰險:“小姑娘,賣花是吧?我們要買花!”


    “那麽你們是想要幾朵呢?”夏洛蒂開心地笑著,在她的腳下,肥肥的大白鵝正在用一種看待渣滓和蠢貨的目光看著他們。


    作者有話說:


    明日雙更,更新時間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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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第二日的時候, 夏洛蒂依舊出現在鎮上賣花,隻是懷中的花已經變了樣式,成了更加稀少和珍貴的“芊芊絨”, 而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家夥,再也沒能出現在這街道上,甚至是他們身後的團體,涉及到的一些所謂的“大人物”,也都不為人知地“消失”了, 當然, 明麵上的一切已經足夠讓一些暗中的眼睛收斂起來了。


    她出現在這座小鎮一個星期以後, 該有的變故終於到來了。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午後,夏洛蒂行過了一位老人和一位大漢的身側, 那老人目光被夏洛蒂身下白色的影子所牽引, 擦了擦眼睛,他突然驚叫道:“那隻鵝……”


    肥白的大鵝原本還有些遮遮掩掩的樣子, 一聽到這叫聲,它就像是觸電一樣縮回到夏洛蒂的身後, 聽見急切趕來的腳步聲,更是有些瑟縮發抖起來。


    夏洛蒂回過身來。她打量了一下這兩人, 老人身形佝僂, 一雙遍布了皺紋的手顫顫巍巍的, 但當他看見自己身邊這隻白鵝的時候,昏黃的老眼陡然發出亮光來。他奔到自己的麵前, 用一種很不客氣的話質詢道:“丫頭,這隻鵝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他身後的大漢也趕了過來, 他麵色有些不渝, 盯著老人, 像是在等待一個解釋。


    老人卻因為欣喜沒有注意到,他甚至要伸出手來,將夏洛蒂的肩膀抓住。


    夏洛蒂低低垂眸,她微微轉了轉身,那一簇的鮮花就幫她擋住了這隻無禮的手,老人縮了回去,手掌上一陣疼痛,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


    “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撿回來的,”夏洛蒂道:“看它可憐,也就自己養著了。”


    老人立時大喜道:“這是我的鵝……我的意思是說,是我家養著的,不小心遺失了,既然你撿到了,那就趕快把它還回來!”


    說完,他還打量了一下夏洛蒂。看她抱著一簇花,卻沒賣出去幾朵,一副 “淒淒慘慘”樣子,他撇了撇嘴,嫌棄道:“看你沒幾個錢,我就不算你的收養費了。”


    周圍有人聞言大奇,遇見好心收養走失鵝的人,自己不付出代價,卻反要人給出酬勞,這是怎樣的腦回路?


    夏洛蒂依舊是那樣笑著的模樣,她道:“那你說一說,你丟失的鵝有什麽特征?”


    老人噎了下,哪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這鵝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和其他的鵝就沒什麽相異之處——除了它能下出金蛋來。


    可這是不能在這裏說出來的,他惡狠狠道:“鵝能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你莫不是不想交還回來,才在這裏找什麽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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