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哭。」他聽她連哭的嗓音都是啞的,「再哭下去,就失聲了……」


    雲知眼睛酸脹著,氣啾啾瞪過去:「……我不是已經……」


    他指了指喉結,「聲音的聲。」


    她臉一紅,想起身,被他一手按回鋪蓋裏,「不能再著涼了。」


    發燒的人再加哭大半夜,她早就渴的喉嚨冒煙,都顧不上同他置氣,「我渴了。」


    他忙去倒水,冷熱兌好過來,走得急了,踉蹌了一下,灑了一身都是。


    她也不曉得怎麽,看他堂堂沈大校長跟個少年似的手足無措,再這麽一絆,微抿了一下唇。


    沈一拂抬頭,看見了她唇角微微勾起的一剎那,愣住。


    她忙將臉板回去,他重新斟好水,遞去的時候,留神著她的神「色」。


    她自顧自喝水,一連飲了三大杯,才稍緩過來,看他至始至終視線方落黏在自己身上,就背過身:「哼。」


    他眸中有了光亮。


    這次坐下身,捉住她的手:「昨夜,是我乘人之危,無論你如何惱我怨我,都是理所應當的。」她想縮手,他握得更緊了:「可我……不後悔。」


    雲知睨向他,是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他這回沒有避諱,將此事前因娓娓道來,說到沈邦提出那個要求時,她忍不住開口:「那你……為何不和我說?」


    他問:「若同你說,你會如何?」


    雲知接不了這話,她心裏也「亂」,哪有答案。


    「原本,是下定決心送你走的。」想到離開短短兩小時,歸來後看到一屋子的人,他眸「色」不由加深,「沈一隅想藉此事將我徹底激怒,我在書房找到你時,是怒到了極致,對他們,對沈家……哪怕我知道越憤怒越是著了他的道……」


    他說到此處頓了下,是心口開始疼了,後背沁出冷汗,語調還是穩住了:「我知這是在為自己開脫,亦是辯解,其實不該……」


    不該同她說這些的。告訴他自己是有苦衷?是「逼」不得已?明明不盡然。


    雲知沒聽到下文,就問:「然後……你是為了,保護我,才……」


    他被她問住了,須臾方道:「我當時是想不惜一切代價,找沈一隅清算這筆帳的。」


    「那……」她在問,那為什麽又改變主意了。


    他從口袋裏拿出兩份婚書,一份是昨日她給他的,還有一份是後來他從她的衣兜找出來的。他凝望著她,「你可知,在你把這婚書交到我手中時,我最後悔的是什麽?」


    他道:「是我在認出你之後,沒能第一時間同你相認。」


    她的睫「毛」微微一顫。


    「妘婛……」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斟酌措辭,半晌說:「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這才是相認時最想說的第一句話。


    是十載寒來暑往,每年每日,白日睜眼,夜間睡前,夢裏尋覓的癡癡念想。


    此時,手心握著手心,她感受到他猛烈地心跳。


    她徒然鼻酸,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明明是你欺負的人……」


    「……我道歉。」


    「……你又顧左右而言他了。」


    「你想問什麽?我都答。」他抬指,為她拭淚。


    「你究竟……」


    她想問,昨夜歡好,是為護她,還是愛她……


    縱然此刻,她知悉了真相,理智上理解了他的情非得已,哪怕昨夜到後來,她也並非是不情願……可這樣的事,應該是在更美好的時刻,是心之所動,而非是那種情境……


    女孩子麵皮薄,有些話實在問不出口,何況就算問出了口,她又希望聽到哪種答案?


    他湊近她,近在咫尺地等著她。


    每次被他這樣瞧著準要著他的道……她別過臉,不去看他。


    他看她抖著嘴唇,唇上結著痂,想到昨夜的軟玉溫香,情不自禁兩手捧住她的臉。她避開,是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心軟了,可還是想慪氣,哪怕氣他那麽一下,不能平白叫他這麽欺負了。


    就說:「你怎麽都不問我願不願意?」


    他聽從她的話,順著問:「那,你願意麽?」


    「如果我說我不願意呢?」


    他放在她臉頰邊上的手一滯。


    她正要將第二句話補上,聽外頭傳來福瑞的聲音:「二少爺,大夫來了。」


    「進。」


    沈一拂鬆了手,剛起身整好衣袍,就聽到那大夫一邊進門一邊抱怨著:「這麽大的雪,你家外邊那條道黃包車都進不來,我這褲子都濕到膝蓋了,沈琇,你快拿條褲子給我……」


    慶鬆進門時沒想到床上還有女孩子,先是嚇一大跳,飛快停下了手中解皮帶的動作。


    雲知沒料到來者是慶鬆,當然也怔住了。


    沈一拂讓福瑞去拿一套幹淨的衣物,對慶鬆說:「她燒了幾天,時高時低的,你先瞧瞧。」


    慶鬆沒第一時間認出雲知,隻把沈一拂拉到一旁,半是揶揄著:「不是,到底給誰看病,還有……這、這什麽情況?合著你被軟禁了,你爹還給你找了個暖床的姑娘?」


    他話音雖低,但在這小小的臥室裏,都聽得著。這要換作平日,權作一樂,偏偏此時「暖床」二字尤為敏感,沈一拂的麵「色」沉下,「她是雲知。」


    這下慶鬆更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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