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隅雙手抱在胸前冷笑。


    沈邦:「聽說這小姑娘寄居鄉下許多年,不論是學習還是容貌都不及她的姐姐……雖說是林瑜浦的孫女,林家已無往日風光,單要說門戶,我們沈家自是瞧不上的……」


    沈一拂眉頭一蹙,剛要開口,沈邦手一抬,示意他把話聽完。


    「何況,一校之長搭上了自己的學生,若這樁事公之於眾,莫說是有損你的聲譽,也有損我們沈家臉麵……隻是,這麽多年,頭一回聽你開這個口,為父不是不能信你一次……」沈邦看向他,「你如何證明你所言不虛?」


    「父親要什麽證明?」


    「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男女之事,如何證明,還需多問?」沈邦意有所指。


    沈一拂心髒「咚」地一跳,難以置信道:「父親……此事太過荒謬了!她、她還小……」


    「妘婛嫁給你的時候,比她還小一歲。按照民國民法,也到了法定結婚的年紀。」


    沈邦語調雖緩,但一字一句都極為嚴肅,仿佛不是談論婚嫁,而是在下軍令。


    沈一拂臉上「唰」的一些變白,跪下身,「林小姐是大家閨秀,婚姻大事不可兒戲,父親不妨多給我一點時間,待她病好後,若她同意,我再去蘇州向林家提親……」


    意識到父親的意思,他第一反應是拖延時間。


    沈邦焉能看不穿他的心思?


    「老二,為父隻是要你證明,非是談婚嫁。從慎刑司把她提出來,隻是保釋而已。」


    後一句,是威脅。


    「父親!」


    「不必多言,就這一兩日,這是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沈一拂離開書房時臉「色」慘白到極致。


    沈一隅雙手攏在袖中,嘴角帶笑陪他走了一段路:「換作是任何天下有情人,都不會像你現在這般神情……」


    「這齷齪至極的主意,是你向父親提出來的?」


    沈一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怎麽能算是齷齪呢?倘若你們真是一對有情人,你大可坦言你的難處,她又豈會不諒解你?除非你們不是,但你又非要保她。哎呀,那就有看頭了,你說那小姑娘若是醒來,得知自己的老師要……了自己,會作何感想?這算不算有違師德?可能不止,違法了,都違法了哈哈哈……這一想,我又有些期待了呢……」


    話沒說完,沈一隅的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拳。


    難得看到弟弟失控的模樣,他拿拇指抹開嘴角的血,仿佛愉悅之至:「弟弟,要是現在肯同父親說實話,也還是來得及的。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君子』,有些事是寧死也不可為之的。說穿了,不就是保住這小丫頭的「性」命嘛,這本不是難事,我答應你就是了。」


    沈一拂知道,沈一隅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信。


    「二弟啊,不要怪我沒有給你機會,爹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你該清楚,從你踏進家門的這一刻起,不要說是保護別人,就是你自己……」沈一隅沒把話說全,「是,從前你自己不怕死,而爹怕你死,原本沒人奈何得了你,但現在這女孩闖進來,這一局不用開你就輸了。你現在必然是在想,有沒有法子瞞天過海,或是有沒有可能讓那個女孩陪你演一齣戲騙過爹。一拂,這可不是戲文裏那些浪漫的戲碼,像我們沈家這樣的人家,丫鬟、小廝從來都是跟在床邊伺候的,什麽是真,什麽假,唬不了人的。」


    沈一拂站定,冷冷瞥了他一眼,「滾。」


    沈一隅不以為意,大笑離開。


    昨夜情勢危急,為救雲知,這才利用了父親的心病。


    但他自己知道,所謂兩情相悅,隻是謊言。


    他哪裏敢奢求她的情?


    十年前,他錯的太過離譜,離譜到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那次她高燒的咬痕猶在,她一個眼神望來,他就知她恨極了自己。這麽久以來,一直小心翼翼的守著她,不敢相認,甚至不敢流「露」破綻、不敢逾越半分。


    他在等……等到有一天可以打開她的心扉,哪怕她不完全原諒過去的自己,但來日方長,未來的情份但凡能在她心上攢一絲一毫,也許……還能留得住她。


    如果可能,他想好好追求她、向她求婚、辦一場她心儀的婚禮……


    此間種種,自認出她後,偶爾……極偶爾的奢想過。


    可眼下到了這一步,連脫困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哪還有什麽慢慢來的機會?


    既然擺明了是試探,若此刻退,以父親的心「性」是絕不會對雲知手軟的……而他,無一兵一卒,此刻被困於囹圄中,拿什麽與父兄對抗?


    但若進……如何進?


    沈一隅既已將話挑明,這件事就會被赤/「裸」/「裸」的放在明麵上,絲毫敷衍不得。


    但他……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麽忍心、怎麽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辱沒她?


    雪又開始下了,心髒又一陣鈍痛席捲而來,他回到東院,一手扶著門框,急急喘氣。


    與她分開不到半個小時,思念擔憂之心更甚。


    一門之隔,他竟不敢再多往前一步了。


    第七十章 戀戀不捨她終是不愛他了,……


    炭盆裏啪嗒幾聲輕響,略略擾人清夢,床上的人眉尖微蹙。


    雲知翻了個身,這種半睡半醒的邊緣最是舒適,陷在軟軟的被褥中,根本不捨得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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