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時候彭鑫過來跟柳韻詩說:“晚上我和小豪他們去唱歌, 一起去吧。”


    大周一的,就開始玩了?柳韻詩有些詫異。


    但隨即想到, 彭鑫成績在班裏就是倒著數的。他們倒數的那幾個人,都是打算以後出國先讀預科的,隨便混個學曆的。


    家裏有礦,怕什麽呢。


    但柳韻詩不一樣,她沒這個條件。她甚至連學校的興趣課都沒報——她稍微打聽了一下,就發現除了個別的課有初級班之外,大多數興趣課都很專業,尤其是樂器和運動一類的,因為國外的學校蠻注重這些東西的。很多同學也是從小就培養的, 水準都不低。


    她從小就什麽都沒學過, 內心裏也不是不向往, 但了解了之後就放棄了。很多同學都是專業水準了,她要是學就是從零開始, 徒惹人恥笑。


    她課後連興趣班都沒有,每天準時放學回家,這一點彭鑫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來喊她。


    孰料柳韻詩卻柔聲慢語地說:“不了,我不去了,你們好好玩吧。”


    彭鑫皺眉,說:“幹嘛,晚上有事?”


    柳韻詩說:“嗯,我基礎不太好,最近想把以前的知識點拉一拉。”


    柳韻詩說的明明是真話, 從原嫣跟她說了這個事之後,她就真的在做了,也做的很認真很投入。但聽在彭鑫的耳朵裏,這根本就是一個拒絕他邀請的借口,而且非常拙劣了。


    別的女孩頂多說“我家裏有事”之類的,還真沒人用過“我要好好學習”這種說法呢。新鮮!


    又不是什麽真正的大小姐,小門小戶寄人籬下的窮丫頭而已,還這麽擺譜?


    一樣的譜,身份不同了,彭鑫就不吃了。他似笑非笑:“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行啊,好好學吧,畢竟讀書改變命運嘛。”


    最後一句,明晃晃是對柳韻詩辛辣的嘲笑。打在柳韻詩的臉上,就和柳蘭茜的那一耳光,一樣疼。


    柳韻詩望著這個男孩子臉上的嘲笑,眼中的鄙夷,終於明白了班上的女生為什麽看不上他了。


    褪去了“有錢”這一層光環,彭鑫就是這麽淺薄這麽勢利的一個人,又幼稚,又刻薄。


    柳韻詩不知道為什麽最初的時候自己怎麽竟然還曾經因為他心跳加快過。


    現在想想,大概就是初來乍到,一下子換了環境,被這些有錢少爺那層金光閃閃的光暈閃花了眼吧。天真的覺得,坐勞斯萊斯的男孩子,就比騎自行車的男孩子更美好。


    原來並不是。


    柳韻詩雖然漂亮,彭鑫也不是沒見過更漂亮的。他早先不過是憋著一口氣,想找個出身好的女孩子,才對柳韻詩的矜持擺譜容忍度很高。


    現在真相揭開了,她居然還這麽端著。這個隨心所欲慣了的煤老板家的大少爺,對普通的、沒出身的漂亮女孩可沒這麽高的容忍度。


    他嘲諷的笑笑,就轉身走開了。


    柳韻詩垂著眸,靜靜地承受這骨感的現實。


    倒是她旁邊的女生看不下去了,微訝地說:“他這是怎麽了,怎麽對你這態度啊?他不是對你挺殷勤的嗎?”


    的確是的。柳韻詩想,若是從前她拒絕彭鑫,彭鑫一定會帶著和善的笑容對她擺手說:“沒關係,那下次吧,等你有時間。”


    她還是她,人沒變,身份變了,彭鑫對她的態度就天翻地覆了。


    她抬起眼眸,看著身旁的女生,咬咬牙,決定對自己更狠一些,讓骨感的現實來得更猛烈些,好讓自己更清醒,更知道什麽該做,什麽是妄想。


    她便說;“可能因為把誤會搞清楚了吧。”


    “哎?什麽誤會?”女生問。


    柳韻詩說:“我剛轉過來的時候,搭過他的車回家,他可能就以為我們家條件挺好的。”


    “難道不是嗎?”女生驚奇地問。她是看到每天柳韻詩上學大學坐賓利的。


    柳韻詩鼓起了勇氣,盡量的平靜地說:“不是,我家裏條件很普通,我是住在親戚家的。”


    她等著。


    等著女同學露出那天晚上彭鑫露出的那種神情,等著女同學說“原來是這樣”,和隨之而來的疏離與輕視。


    女同學微感意外,說:“原來是這樣。”


    可她緊跟著說:“就因為這個,他就變成這種態度了?”帶著點不可思議,隨即又覺得似乎又合情合理,便露出了嘲諷的笑。


    這嘲諷卻是針對彭鑫的。她對柳韻詩說:“暴發戶也就這樣了,特別勢利。你用不著搭理他,當他是空氣好了!”


    柳韻詩眨眨眼,心裏不是不驚訝的。這和她預期會有的態度真的太不一樣了。


    其實這個女生也不是什麽完美的或者什麽特別善良的人,平日裏也是被家裏慣著寵著,蠻嬌蠻的。但就像老陳說的那樣,半大的孩子,哪有那麽多電視劇裏的惡毒心思、勢利態度。也正是因為她自己家境優渥,並不在意交到的朋友家裏有沒有錢,她反正又不是靠別人的錢活。


    這帶給了柳韻詩滿大的震動,讓她意識到自己從前看世界的目光太狹隘也太理所當然。當然更多是因為她一直都帶著一副自憐自艾的有色眼鏡。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原家的繼女,以這層身份去看她們,處處比不上,心裏就難受。


    可當她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再看她們,徹底的認清了差距,徹底死了心,便連比的心思都沒有了。


    一如原嫣所期望的,各安其位,各守本分。


    原嫣做的選擇的確帶著一絲殘忍,於柳韻詩來說,打破她的迷夢,讓她認清自己,卻未必不是好事。


    她於是笑笑,笑容中帶著許多釋然,問那女生:“你們哪天出發?”


    女生說:“二十八號。”


    柳韻詩說:“加油!”


    女生“哎喲”一聲,趴在桌上裝死:“別、別在大禮拜一的就跟我說這個破事兒……”


    柳韻詩莞爾。


    不管是上班族還是學生,周一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難熬的,對原嫣可不是。


    大周一的,原嫣就精神抖擻。


    這次出去考試,班裏同學主要分了三撥,一撥日本的,一撥香港的,一撥台灣的,另有個別人選了其他地區的考場,就不考慮在內了。


    原嫣早就給這三撥都劃拉好了,選出了三個負責人,當然了,原嫣毫無疑問是日本這條線的負責人。另兩條線也各有負責人,三個人負責三條線的酒店和行程安排。


    顧丞就看著原嫣大禮拜一的就精力旺盛的在講台上竄來竄去的,給同學強調出行安全,注意事項。她還列了一張物品清單,把出去考試要帶的東西一一羅列,跟安全須知一起打印了,每個同學發一份。


    做的比學校老師都好,李老師全程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還帶頭鼓掌。


    高二一班去日本一共有有八個人,除了原嫣、張鶴妍、汪菲、苗苗、顧丞、王哲,還有一男一女,林起航和郝佳。而且這兩個人,還是一對情侶。


    訂酒店便訂了五間房,他們各自兩人一間,小情侶一人一間。


    “酒店離學校非常近,你們可以直接步行過去。”她召集日本線的同學開會,給他們講具體的形成安排。


    顧丞第一個發問:“我們?”


    原嫣說:“我跟你們不是一個考場。”


    當初報名的時候,班上的同學也都互相商量著,所以報日本線的就一起報了東京,也報的是同一個考場。


    唯獨原嫣,她雖然湊巧也是報的東京,但她是在轉學過來前就報好了的,她的考場和大家不在一起。


    顧丞眉頭就皺起來了,問:“你哪個考場?”


    “聖心國際學校。”原嫣說,“我查過了,不算遠。我會讓酒店幫我叫出租車,早上直接過去考試。”


    顧丞覺得不好,出門在外,特別是有類似考試這種事,求的是穩妥。他建議:“你最好三十日晚上住到那附近的酒店去。”


    但原嫣覺得太折騰了,她說:“距離真的不算很遠,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


    她說著,把他們這一組的行程單發給了大家。從需要的衣物到用品,事無巨細的都羅列得清清楚楚。甚至連酒店到考場的路線路都有。


    郝佳讚歎:“天哪,原嫣,你要是缺旅伴一定叫我。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一起出門,什麽都不用操心。


    苗苗彈著這張單子說:“待會就拍照給我爸媽看,讓他們別瞎擔心了。老怕我自己出去會走丟!”


    王哲一本正經地說:“瞎說,分明是怕你被拐賣,現在拐賣兒童可猖獗了。”


    看著王哲一如往常的被炸毛的苗苗追打,大家眼神都飄忽了起來。


    嘴賤一時爽,xx火葬場。


    王哲什麽時候才能懂這個道理呢。


    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非常期待著火葬場。可見王哲的人緣有多差,平時賤得多麽天怒人怨了。


    周一晚上原嫣要練鋼琴,收拾書包拿外套,順口問顧丞:“你今天什麽課?”


    顧丞說:“素描。”


    原嫣穿外套的手頓了一下,臉上浮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唷,素描啊。”


    顧丞拽著書包,撈起外套就竄出去了,動作之快,差點出現殘影。


    這是傳說中的立安一哥!冰山大佬!


    王哲


    我嫣姐又幹了什麽?把我丞哥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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