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嫣氣得倒仰。


    從道德製高點上強烈譴責了李悠然這個叛徒一頓之後, 原嫣又接到了原振的電話。原振歉意的說:“晚上有個飯局,不能陪你吃飯了。”


    “沒事兒,我又不是小孩。”原嫣不在乎吃不吃飯, 但爸爸的心還在她身上, 肯定會讓她心情舒暢些。


    原振聽著她的聲音比前幾天都顯得有精神,奇怪的問:“今天很開心?”


    原嫣故作謙虛:“也就那樣,弄了個班長當當。”


    原振無聲的笑了。他這個驕傲的女兒!


    她這麽有精神頭,還能去競選班長, 還贏了,原振頓時便放下心來:“想要什麽獎勵?跟爸爸說。”


    原嫣從來什麽都不缺, 所謂獎勵不過都是故意尋開心的由頭罷了。但原嫣聽原振這麽說, 頓了一下, 說:“那就讓你那個便宜女兒在學校不要煩我好不好?她老想跟我‘一起一起’的, 我稀罕跟她‘一起’啊?”


    原振挑挑眉說:“別這麽說, 我可隻有一個女兒。”


    雖然是親爹, 原嫣也覺得原振涼薄。柳韻詩雖然不是他生的, 但她既然跟著柳蘭茜嫁過來, 法律上來講也是他的繼女了。


    她帶著憎意和怒意氣衝衝而來,結果卻發現小三兒母女戰鬥力平平, 更發現自己親爹待她們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頓時生出一種老大沒有意思的感覺。


    少女世界裏的愛憎分明,情感激烈,碰觸到大人的世界,才發現, 大人都這麽沒意思。他們愛也不會愛得濃,恨也不會恨得深。他們的情感比起她的來,要平淡骨感得多。


    真的是……很沒意思啊。


    李悠然剛才光是聊趙誠就跟她聊了十分鍾。原嫣被撒了滿滿一嘴狗糧才知道,這段時間以來,為了照顧她的心情,李悠然是怎麽辛苦把自己和趙誠正熾烈的戀情壓在地下的。


    苗苗說起脫單渾身都冒粉紅泡泡,汪菲提起她家愛豆眼睛都發光。便是張鶴妍,說起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充滿不屑,可提起劈腿的前男友,也依然是磨牙霍霍,起碼說明愛過。


    原嫣不禁有些茫然。


    爸爸媽媽辦理財產分割時客客氣氣、禮貌謙和得像兩個在談生意的客戶。有風度,有禮儀,唯獨沒有濃烈的感情,一切都是淡而疏離的。


    她和她的朋友們,以後也會長成像這樣的大人嗎?


    洗過澡睡覺時,原嫣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轉而思量學校裏的事。


    她今天去試了琴房,琴房和老師都不錯。學校裏的興趣班每天都有課,全是約課製,通過軟件預約,有人數限定,約滿為止,非常靈活。


    鋼琴、網球和跆拳道她都還想繼續。芭蕾想放棄了,她對芭蕾一直愛不起來,一直都是媽媽強迫她學的。


    腦子裏盤算著一周的時間安排,怎麽排課比較有效率,又想著盡可能和苗苗、汪菲排到一起去……跟著又想,周四正式走馬上任當上班長了,顧丞這個大刺頭該怎麽整治他。


    想起顧丞,就想起他今天放學時剛醒過來,眼睛裏明明還迷瞪瞪沒全醒過神來,一看到她卻立刻擺出他那副拒人千裏之外的高冷麵孔。


    原嫣躺在被窩裏,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些茫然與失落,就在對新學校新生活的期待中消散了。


    顧丞走在市場裏的時候,手機忽然響起。顧丞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頓了頓,快步走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裏接通,恭敬的喊了聲:“爺爺。”


    “小丞,今天怎麽取消了德語課?”


    老人的聲音不高,低沉威嚴,在微感嘈雜的環境中穿透空氣和耳膜,將威壓直接傳達到顧丞的大腦。帶給了顧丞強烈的又發泄不出來的鬱躁感。


    顧丞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說:“班裏從新選舉班委成員,我當選了副班長,今天放學開班委會,所以才取消了德語課。”這理由他在跟老師取消預約的時候就已經打好了腹稿。


    老人有些意外:“你當了副班長?”他的話音咬在了副字上。


    顧丞“嗯”了一聲,平靜地說:“您不是一直覺得我太散漫嗎?正好班裏選舉,我就參加了。”頓了頓,又說:“班長是個女生。女生比較細致,喜歡管這些瑣碎的事,我就沒跟她爭。”


    老人一貫不喜歡顧丞散漫不積極的性子,他肯參選並當選副班長,已經是讓他欣慰的妥協與讓步,總比他在學校裏惹事來得好。他便沒有再逼迫他,但依然抱怨:“你早該積極點。不要覺得學校裏的事都是小事,你一個孩子能做什麽大事,當然都是從小事做起。你這種散漫的性子要不得。人活在世上,都要受約束,也都要有目標。小丞,你也該成熟一點了。”


    老人抱怨的時候,顧丞兩根手指揉著眉心,閉著眼睛隻靜靜的聽,不解釋,不反駁。


    比起小時候激烈的爭吵和反抗,他其實早就成熟得多了。


    “現在在哪裏?這麽亂?”老人忽然問。


    顧丞倏地睜開眼,迅速用手攏住手機麥克位置,說:“在食堂呢,吃晚飯待會去圖書館。”


    老人信了,又問:“最近該月考了?”


    “考完了。跟以前一樣,第一名。”顧丞說。說完,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頭發烏黑眼睛也溜圓烏黑的轉學生,頓了頓,又說:“新轉來一個女生,就是新班長,學習很好,隻比我低一分,全年級第二。”


    “剛來就競選班長?這麽有活力的孩子啊?”老人話中流露出了對“別人家孩子”的羨慕之意。


    他這個孫子明明聰明得不得了,卻散散漫漫的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讓人著急。


    “讓著點女孩子,但也不要失去競爭之心。”他囑咐。


    好不容易掛斷了老人的電話,顧丞輕輕的歎了口氣。


    他能夠明明顯的感覺得出來,老人比起前幾年來變得囉嗦了很多,說話不再像過去那樣簡潔了。這降低了他的威嚴感,讓人強烈的感受到了他的衰老。


    爺爺是真的老了,他想。


    自從初三那年他跟爺爺大吵過一架之後,爺爺心髒驟停被送進icu搶救過一回之後,顧丞再也不敢任性妄為、隻憑著自己的性子來了。


    他歎完,收起手機,快步地找到那個今天給他打電話的鋪子。鋪子老板看到他就伸手招呼:“帥哥你來啦,你要的貨我給你留著呢。”


    顧丞吃晚飯回到自己的住處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把作業飛快的寫完,刷了兩套習題才去做自己的事情。他在學校看似懶散,實際在學業上並不敢鬆懈。人們總是隻看到學霸的雲淡風輕,看不到學霸的刻苦用功。隻不過他的進度比老師講的快,所以課上倒沒必要非跟著班裏的進度走。


    關鍵是他必須保持足夠好的成績,這樣不管是學校的老師還是家裏的爺爺,就都不會太約束他。他因此才能獲得一定程度的信任和自由。


    在立安高中的高一年級,年級第二名常在王哲和郭勝之間輪換,今天我高你兩分,明天你贏我三分的。但不管是他們兩個中的誰,都和顧丞還有一段距離明顯的差距,對他造不成威脅。


    原嫣的空降,其實使顧丞生出了危機感。他並不是他在班裏表現出來的那麽雲淡風輕。


    這個女孩月考跟他隻有一分之差,而且他聽她給苗苗講題,發現她的思路非常清晰簡潔,在某些步驟上甚至解得比他還好。


    最重要的是,這個女生非常之囂張。才乍一融入新環境,就敢聯手王哲這幫子混球跟他耍手段,踩著他上位。掂量掂量自己在學校裏的名聲,原嫣這份膽氣,顧丞是服氣的。


    想起原嫣今天擺他這一道,顧丞躺在被窩裏還覺得牙癢癢。


    閉上眼睛準備入睡,眼前卻浮現出女孩穿著製服背著書包笑吟吟的站在他桌前的樣子。


    “我真的很期待以後的日子。”她含笑說,眼睛裏閃著的是得意又狡黠的光。


    嗯,他也很期待。


    顧丞閉上眼,入睡。


    清晨,原嫣站在顧丞的桌子前,看著這個睡得正香的人,真的無語了。


    她真是想不明白顧丞,如果困,就晚點來學校好了,早上在自己的被窩裏暖暖和和的睡覺不比趴在冰涼的課桌上舒服嗎?老師把他當成大寶貝蛋,對他上課睡覺的事都視若無睹,大約也不會在意他遲到的?


    她看著他烏黑的頭頂和手臂下露出的圓潤指尖,感覺手癢。


    但現在時間真的很早。她是因為國豪酒店跟學校離得實在太近,溜達幾步就過來才會這麽早到。原嫣就忍了忍。


    現在放過你,等打了上課鈴再說。


    她轉身摘了書包,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動靜很輕,並不會吵醒顧丞。


    麵孔朝下趴著的顧丞,耳尖微微動了動。教室裏很快又陷入寂靜,每隔一段時間,才聽到一聲書頁翻篇的聲音。並不吵,甚至有點好聽。


    閉著眼睛,顧丞在心裏勾勒出單薄的女孩一手撐腮,一手持書的畫麵。


    又過了一陣,漸漸有了紛雜的腳步聲,這清晨的靜謐終於被打破了。


    “咦,原嫣你又這麽早?”張鶴妍勾著汪菲的脖子,以防這個眼睛都粘在手機上的家夥走路撞牆,詫異的說。


    “臥槽臥槽我愛豆昨天大半夜發了個照片包,都是沒看過的照片!什麽?一年查閱權68元?買買買!”汪菲開心的尖叫。


    苗苗一路打著哈欠,搖搖晃晃的跟在她們倆後麵,看到原嫣也是驚訝:“你怎麽總是這麽早?比我們住校的還早?”


    原嫣有點意外:“你們三個都住校?”


    苗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是呀,咱們班女生裏就我們仨住,男生就顧丞。要不然為什麽我們仨好呢?”天天同吃同睡啊。


    原嫣更加驚訝。


    顧丞住校?那他吃飽了撐的不在宿舍裏睡夠了再來?桌子好舒服好纏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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