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邊,沈熾盤腿坐在那裏,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竟是和江靈魚一樣,竟是同樣畫滿了符文,如今符文觸動起用,符光不斷閃爍著。


    而沈熾現在的狀態,看上去也並不怎麽好,他的一張臉隱隱透著青灰色,青灰的顏色時淡時濃,讓人看著心裏忍不住一緊。


    看著陣法之中的情形,有人一句話脫口而出:“他竟然在嚐試將邪物體內的邪氣引渡在自己身上?”


    能走到這裏的人,修為都不下於地級,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們也皆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邪物體內的邪氣豈止千萬,一般人的身體哪裏能承受引渡邪氣之後的結果?沈熾這是在自尋死路啊!”有人輕聲說。


    沈父哪裏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的臉色才極為難看。


    手中帶著江靈魚給的符文,沒有受到多少邪氣汙染的沈舒華忍不住衝著陣法中喊道:“小叔,小叔——”


    沈父冷著一張臉道:“他如今正在被邪氣所擾,怕是聽不到你的聲音。”


    “他這是想讓自己也變成一個邪物?還是想讓自己因為邪氣而爆體而亡?”沈父咬牙切齒的說,伸出手,手指在眉心處一點,指尖一點靈光亮了起來。


    而後,手指一揚,指尖的靈光悄然沒入沈熾帶著痛苦的眉心中。


    ……


    此時,沈熾正在不斷的將江靈魚體內的邪氣引渡在自己身體之中來。


    當然,他也不是什麽都沒準備,就這麽胡來的人,他一開始就在身上畫滿了壓製封印邪氣的符文,即便邪氣引渡入自己的身體,一時間也不會有事。


    符文會壓製淨化他引渡過來的邪氣,還會防止他爆體而亡。


    而在他將江靈魚體內的邪氣引渡過來之後,他便發現自己闖入了一片陌生的景色之中,過了好幾秒,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是在哪裏。


    “這是,江靈魚……的記憶?”


    他看著有幾分眼熟的地方,這座宅子的布局和江靈魚現在所住的莊園有幾分相似,又有一些不一樣。


    在這時,模樣稚嫩,不過兒童年紀的江靈魚出現在了他麵前。


    他看見了江靈魚從稚童長到妙齡的記憶,他看見她孤獨一人住在江家的莊子上,偌大的莊子,隻有她一個主人,雖然有無數人伺候,但是那些人都不是江家的人。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隻要離開莊子,她便不斷輾轉於各個地方,作為吸收淨化邪氣的工具,去吸收那裏的邪氣。


    沈熾看見,最開始的江靈魚每次吸收完邪氣之後,都十分難受痛苦,她會蜷縮在床上,不斷經曆邪氣汙染、化解、煉化的過程。


    這個過程十分的痛苦,像是不斷經曆死亡的過程,因此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內,她的狀態都十分的不好。


    很多時候沈熾都懷疑,她會倒下之後,一睡不醒。


    隻是,每一次江靈魚都熬過來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她的實力變得越來越強大,等她再大一些,再去被拿去吸收邪氣,她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了。


    後來,除了邪氣之外,她又被拿去,嚐試著引渡鬼魂身上的執念怨恨。


    和邪氣一樣,她同樣能吸收鬼物身上的鬼氣,隻是連同吸收的,還有鬼物的痛苦,那是江靈魚最為狼狽的一段時間,吸收鬼氣之後的她臉色青白,仿佛隨時隨地都要斷了氣。


    而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大的。


    怪不得,她會說她早就習慣了用吸收鬼物身上鬼氣來度化鬼物。在她短短的人生中,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吸收人間的邪氣,便是在不斷吸收鬼氣度化鬼物。


    可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在她的記憶裏,沈熾很少看見江家人出現,小時候的江靈魚還會守在莊子的門口,每天期待著“父親”的到來,可是等大了一些,她似乎已經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有多天真,便再也沒去了。


    等到江靈魚長大,她的記憶就不僅僅是江家的這個莊子了,她可以出去了。


    這段日子,大概是江靈魚最快活的一段時間了,她自由的行走在人間各個地方,縱觀人間百態,一直到那場戰爭發生。


    當出現在那片戰爭之後的死地,看著那裏衝天而起的邪氣與死氣,沈熾感受到了一股窒息的感覺。


    好痛苦……


    戰爭發生之時的叫囂哭嚎不斷在耳邊響起,他的大腦一陣陣脹痛。


    “……你在窺視我的記憶嗎?”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江靈魚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身後,目光幽幽的看著他。


    沈熾扭頭,怔怔的看著她。


    江靈魚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你竟然想將我體內的引渡到你自己的體內,你是傻子嗎?”


    沈熾愣了一下,“你,你知道?”


    江靈魚道:“我隻是被邪氣壓製住了理智,導致思緒渾噩,又不是瞎子……”


    她看了沈熾一眼,道:“我以為,你在看見我的第一時間,會選擇直接殺死我的。”


    沈熾老實的說:“我殺不死你的。”


    江靈魚莞爾,道:“算你運氣好,不然在你朝我出手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死了。”


    現在的她,可不是保持理智的自己,她被邪氣侵蝕不然,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邪物”,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循於本能,沈熾如果敢對她出手,她的本能會讓自己把沈熾給殺了。


    隻是……


    她沒想到,沈熾沒有直接出手殺自己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著將她體內的邪氣引渡在自己體內,這人是瘋了嗎?


    “我沒瘋!”


    沈熾卻是突然說。


    江靈魚愣了一下,才驚覺自己竟然將心裏的疑問問出了口。


    沈熾笑了一下,道:“我隻是覺得,明明是全人間的災難,卻讓你一個人來抗,未免太不公平了……”


    在她抗下之後,還要反將她殺死、封印,對於江靈魚來說,這太殘忍了。


    他語氣認真的道:“我隻是想試試,如果我能將你體內的邪氣引渡到我體內!你就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了!”


    江靈魚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你做不到的!我因為體質特殊,才能煉化吸收這些邪氣,但是你隻是個普通人,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她靠近沈熾,指尖輕輕落在了他的眉心處,輕聲道:“但是,還是謝謝你了!”


    沈熾隻覺眼前一黑,下一秒,他便已經不受控製的從江靈魚的記憶中出來了。


    他睜開眼,一隻雪白的手正搭在他的眉心處,他微微抬起頭,江靈魚的臉映入他的眼中——他吸收在體內的邪氣,竟是被江靈魚盡數給抽取了回去。


    “你……”


    沈熾開口,可是甫一張口,口中便大口大口的吐出鮮血來。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冰冷而僵硬,仿佛體內的鮮血已經結成了冰塊,身上他所畫的符文,符光暗淡,隱隱有破碎崩潰的痕跡。


    直到他體內的最後一絲邪氣被抽走,江靈魚收回了手。


    她碧綠的眼睛盯著沈熾,道:“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除非你不想活了。”


    她低頭,看著不斷從體內逸散出來的邪氣,皺眉有些不悅的樣子,而後從地上站起身來,朝著旁邊看去。


    那裏,沈父等人站在那,見她看過來,頓時警惕的看著她。


    江靈魚嗤笑,轉過身,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眾人都忍不住鬆了口氣,有人喃喃:“好強大的威懾力……”


    被江靈魚看著的那一瞬間,他們完全被她身上的威勢給徹底壓製住了,身體根本不能動彈,更別說使用出其他的什麽術法了。


    也是在這一刻,眾人對於江靈魚的實力,才有了真切的感知——那是遠超於他們的強大,隻是被她看著,他們體內的靈力就仿佛滯澀凝固了一般,更別說動手做其他的了。


    他們真的能將這個“邪物”給徹底殺死嗎?


    眾人心裏此時此刻都忍不住產生了懷疑。


    “沈熾!”


    沈父跑到沈熾麵前,蹲下身去查看他的情況,在確定他身體無礙之後,忍不住怒斥道:“你是在找死嗎?”


    沈熾卻是雙眼發愣,突然他一把抓住沈父的手,目光灼灼的問道:“爸!我們為什麽一定要殺死靈魚呢?我們為什麽不可以像兩千多年前那樣,用我們沈家的符文,將她封印呢?!”


    他快速的說:“隻要邪氣被封印,那就不會有事了,就像兩千多年前,這兩千多年,人間都是安安穩穩的啊!”


    沈父的眉頭死死的皺著,道:“可是隻是封印,如果哪日她體內的邪氣再爆發,那又該怎麽辦?”


    “對啊,隻有把她殺死,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啊。”


    “封印總歸是治標不治本啊!”


    “是啊……”


    眾人議論紛紛,還是不讚同沈熾所言,大部分人仍然保持著將江靈魚徹底殺死的想法。


    沈熾看著他們,突然問:“你們一直說殺死她,可是你們當中,真的有人能將她殺死嗎?”


    聞言,剛剛還說話的眾人一瞬間沉默了,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如果說來之前他們還帶著幾分信心,可是真的直麵過江靈魚之後,那點信心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沈熾這話簡直就是戳到眾人的痛處了。


    沈熾道:“總之,我是不行的,讓我嚐試封印她體內的邪氣,也許我還能試試,但是如果讓我直接殺死她的話,我做不到!”


    他一點也不介意示弱,十分坦然的道:“我可以跟你們肯定,隻要我一露殺意,還沒靠近她幾步,就已經被她直接殺死了!”


    沈父:“……你也不可以嗎?”


    沈熾無奈道:“兩千多年前,道靈界的修士們都不可以,最後還是廢了天大的力氣才將靈魚封印在了秦嶺之下,卻也殺不了她。更別說現在了,怕是我們所有修士加起來,都不是她一個人的對手!”


    時移世易,如今的道靈界哪裏和兩千多年前一樣啊?


    沈熾說的話是實話,隻是這個實話並不怎麽動聽。


    他繼續說道:“而且,靈魚現在明顯沒有要殺我們的心思,變成“邪物”,也不是她的本意!我怕,如果我們真的對她出手,想要殺她,到時候情況反而會變得更糟糕!”


    “沈熾說得也有道理。”


    趙道長開口,歎道:“說起來,這件事情江道友也是受害者,如果真的能將她體內的邪氣再次封印起來,我們也實在沒必要對她喊打喊殺的。”


    石道長附和,也跟著勸說道:“是啊,而且沈熾有句話說得對!”


    他看向眾人,十分光棍,也十分無奈的問:“你們覺得我們道靈界,現在有打得過江道友的修士嗎?”


    眾人無言。


    沈舒華小聲嘀咕:“打肯定是沒人打得過的,說不定還會團滅送人頭了。”


    他自認為聲音小,可是在場的人哪個不比他的修為高,當即大家的臉都綠了。


    沈父的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沒好氣的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話是實話,就是聽起來不怎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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