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祝錚,質問:“你們大人就教小孩說這些?”


    祝錚:“……和我沒關係啊。”他冤枉啊他,簡直比竇娥還冤枉了。


    “我們可沒有教她說這些話……”他忙解釋,又看向江靈魚,問:“小魚兒,你是從哪裏聽人說的這些話啊?怎麽什麽話都往外說啊。”


    沒看人家老爺子都有些生氣了嗎?


    江靈魚卻沒有搭理他們,而是看向這一片蔥鬱的荷塘,神色冷靜的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荷塘下邊應該有一座墓穴,你們當初挖荷塘的時候,應該是不小心挖到了墓穴,導致陰氣外泄,也改變了你們村大好的聚氣招財風水……”


    原先這裏方三麵環山,一麵臨水,這是招財聚氣的風水,聚來的氣落在這片窪地之中,聚而不散,源源不斷的流動循環,生氣生生不息,旺家招財。


    可是現在,這裏的風水卻改變了。


    江靈魚猜測這荷塘底下有墓穴的原因,便是這裏的生氣變成了死氣,尤其是荷塘裏的水,水裏夾雜著淡淡的陰氣。


    生氣變死氣,聚攏而來的氣這片窪地中聚集,但是卻不流動,長久生氣也變死氣了,那就像是沉沉的死水。


    死水不流,死氣不散,生氣不來,這便導致這裏的風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招財聚氣的風水,變成了一片聚陰之地,也可以說是養屍之地。


    這就是為什麽長坪村以前結的果子很甜,現在卻不甜,那就是因為他們這裏的風水已經變了。


    試問,一塊死氣沉沉的地,又怎麽能長出好吃的果子來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靈魚稚嫩幼態的臉上露出與她年幼姿態截然不同的成熟穩重來,這讓人忍不住對她的話產生一種信服來。


    “……你說的是真的?”祝錚忍不住問。


    江靈魚道:“我從來不騙人的。”


    她看向許老頭,笑眯眯的問:“爺爺,我這個秘密,換您的荷葉荷花,您一點不虧吧?”


    她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眉眼間的那片成熟智慧便瞬間變成了一片天真爛漫,看上去極為的討人喜歡,又像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小孩了。


    許老頭有些愣神,無意識的伸手在腰間摸了摸,卻沒有摸到自己隨身帶著的那杆煙杆,不知道是被他落在哪裏了。


    江靈魚走到了祝錚身邊,手裏抓住幾根小小的荷花花苞,道:“我們回去吧,等回去就把這些花養在花壇裏,等過兩天花開了,我們就有荷花可以看了……”


    祝錚回過神,慢半拍的哦了一聲,跟著她往回走。


    在他們身後,許老頭站在那片荷塘麵前,身影逐漸變小,就像是一尊守在那裏的大石頭。


    等他們爬到坡上的時候,祝錚已經氣喘籲籲了,相較之下,江靈魚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小臉白白淨淨的,這讓祝錚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心裏更覺得她神秘了。


    一點都不像是普通的小孩。


    他心裏閃過這麽一個念頭。


    山坡上有人,見他們抱著一大把荷葉荷花,有些驚奇,下意識的往荷塘那邊看了一眼,問:“你們竟然趕在許老頭麵前摘荷花,許老頭沒有罵你們嗎?”


    祝錚道:“就是那位老爺子給我們摘的了……”


    他看了一眼拿著荷花的江靈魚,道:“他大概是看我們家孩子可愛,就摘了一把送她,這些都是他給摘的了,不然我們哪裏敢摘啊?”


    說話的長坪村村民原先還嘖嘖稱奇了,等看了江靈魚一眼之後,又覺得正常了,道:“怪不得了,原來是帶著孩子了……你家這孩子倒是長得真周正,也難怪許老頭心軟了。”


    然後又哼笑了兩聲,道:“那片荷塘許老頭寶貴得跟什麽似的,除了小孩去摘,大人去摘都要被他臭罵的。也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麽稀奇的,反正到了年底全都爛在水塘裏。”


    江靈魚聽出這位村民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抱怨,心中微微一動。


    “哥哥,你們這個荷塘是誰建議挖的啊?”她開口問,仰頭看向這位長坪村的青年,雙眼亮晶晶的。


    好乖啊……


    還挺可愛!


    長坪村的這位青年多看了她兩眼,開口回答道:“還能是誰啊,當然就是許老頭啊,當初他是我們村的村長,聲望可高了,他一說什麽,讓大家籌錢在村裏挖個水塘養藕養魚,村裏人都沒帶猶豫的,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那時候說得可好聽了,說什麽隻需要前期下點功夫,等弄好了,也不需要人多看顧多少,等養大了,藕、魚都能賣錢,年底每家每戶都能分點錢。”


    “可是哪裏知道,大家錢花了,水塘也挖了,可是這片水塘卻什麽都養不活,買來的魚苗丟下去,第二天全都死了,大家投入幾百上千了,本都沒拿回來。現在這水塘裏也就隻能種些荷花了,一點用都沒有,養出來的藕也不好吃,就那荷花,許老頭又不許人摘,寶貴得跟什麽似的,真不知道他腦袋裏一天想著些什麽。”


    這人抱怨完,又說了句公道話,道:“說起來,其實倒也不能全都怪許老頭,當初弄這水塘,投入最多的就是他了,他兒子就是因為這事和他鬧掰了,帶著他孫子孫女進城去了。有好幾年沒回來了。”


    他們村的人原先對他都有些怨氣,隻是後來看著他一個人在村子裏,兒子不理解,女兒也不理解,一個人天天守著那個水塘,看上去孤零零的,心裏那點怨氣也就散了。


    而且這麽多年,他也一直在努力將大家投入的錢還給大家,但是,總歸這事是因為他發生的,大家對他卻也沒有以前那麽尊敬了。


    反正這件事啊,是一團糟。


    祝錚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這事也不能全怪人老爺子啊,他也是一番好心了,誰也不知道挖好的池塘裏啥也養不了啊。”


    按照人老爺子原先的想法,這事還真是好事了,長坪村這裏有山有水的,氣候也好,養魚養藕還真的挺實在的,對於鄉下人來說,每年年底還能多一份進項。


    隻是事情最後的走向,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反正這事大家都委屈。”長坪村的青年這麽說,卻是在理。


    這件事情,誰都委屈。


    祝錚心裏也頗有些感慨,回去的路上,還和江靈魚說:“當初他們村說是要弄荷塘,大家都說他們村運道好了,以後又能多一筆收入了,可是哪裏知道事情搞成這樣。”


    一瞬間,被眾多村子羨慕的長坪村,就一頭栽了下來,後來大家一起搞果樹承包,就他們村不能種。


    想到這,他看了一眼沒說話的江靈魚,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今天說的那些話是是真的嗎?長坪村的荷塘,是因為底下有墓穴,才導致裏邊什麽都不長?”


    江靈魚撥弄著小小的荷花花苞,漫不經心的道:“八、九不離十吧,那個池塘裏陰氣很重,底下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墓穴,墓穴裏陰氣一衝,就導致他們整個村的風水發生了變化。”


    “沒想到你這麽小,倒是連這些都懂。”祝錚說著,忍不住多看了江靈魚兩眼。


    越看,他越覺得這小孩神秘。


    也不知道他二爺從哪裏拐來的。


    ***


    兩人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了,江靈魚等祝爺爺有空的時候,跟他說了青蘭被人挖走的事情,不過不等祝爺爺著急,她又說了一句:


    “您放心吧,他們遲早會主動把青蘭給送回來的。”


    祝爺爺驚訝,“為什麽這麽說?”


    江靈魚道:“您還記得你之前說過的吧,您說這些蟲子對血液的感覺很敏銳,若是有人受傷流血,它們感知到鮮血的氣味,就會爬到人流血的傷口位置,在那裏生卵孵化……挖了青蘭的那兩人,其中一個在當時挖的時候,大概是受傷了,也就是說,那些蟲子應該已經在他傷口的地方產卵孵化幼蟲了。”


    沒人被這些蟲子咬過,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些蟲子如果在人的身上產卵孵化幼蟲,會對人產生什麽樣的影響,不過她想,她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們遲早會帶著青蘭來找我的。”她說。


    祝爺爺聽完,卻是有些著急,道:“那些蟲子習性很是凶狠,它們甚至會食肉,一旦離開青蘭,它們的本能會迅速開始產卵孵化,生下更多的蟲子來。”


    就好像,在離開青蘭之後,它們也失去了製約控製它們的東西,開始大肆的生育小蟲子,隻需要一天的時間,一隻蟲子就能生下幾十上百個蟲卵,而這些蟲卵,不到一天就會被孵化出來。


    這樣的孵化能力,十分的可怕。


    而最可怕的是,他們可以在血肉上產卵孵化,也就是說,他們也可以在人的身上產卵孵化。


    “它們以動物的肉為溫床產卵孵化的時候,是鑽進血肉之中的,以血肉為溫床,在蟲卵孵化的過程,這些生出來的蟲卵會逐漸將這些血肉給吃掉。”


    他那天做實驗所用到的那一塊肉,已經被那些孵化出來的幼蟲給全部吃光了,而且吃光的速度很快。


    這樣的蟲子,如果是是在人的身體上產卵孵化蟲卵……


    僅僅隻是想想,祝爺爺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難看。


    祝錚原來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可是等祝爺爺說完,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他咽了咽口水,幹巴巴的道:“方家兄弟兩,不會這麽倒黴吧?”


    “……”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祝錚再次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嘴上沒把門,把這事情給說了出去,讓事情變得這麽糟糕。


    他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著急的道:“不行,我得去提醒方家人。”


    “你去也沒用,他們不會相信你的話的,反倒是會覺得你隻是不忿蘭花被他們挖走了,所以想使手段把花要回去。”江靈魚淡淡的說。


    大家都因為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後果而大驚失色,隻有她,表情絲毫不變,十分的冷靜,那不是小孩因為懵懂才產生的冷靜,而是洞察一切之後還能保持的冷靜。


    祝錚看著她,有些慌亂的心情似乎也冷靜了幾分。


    “……那我們難道什麽都不做嗎?”他說。


    江靈魚道:“倒也不是什麽都不做,隻是你現在去跟他們說,他們也不信,倒不如等一切都發生了,讓他們自己找上門來。”


    那時候,他們肯定就不會懷疑了。


    祝錚也知道她說得對,可是這件事情是因為他起的,如果什麽都不做,他心裏難安,因此即便知道方家兄弟不信,他還是開車匆匆又去了長坪村一趟,找到方家兄弟兩,將這件事情說了。


    他甚至對他們說:“如果不是因為那些蟲子太過厲害,當時找到那株蘭花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它挖走了,哪裏還等你們去挖?”


    他自認自己說得是有理有據,可是架不住方家大哥就是不信,還把他趕走了。


    方奇心裏卻有些不安,忍不住對兄長道:“哥,祝錚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那蘭花有毛病,他當時為什麽不直接挖走呢?”


    “要不,我們還是把蘭花送回去吧!”他說。


    方坤眉頭一皺,道:“你瘋了吧你?我們辛辛苦苦找了一天才找到的蘭花,這是我們挖回來的,就是我們的,什麽叫給人送回去?人家就等著你這麽說了,你這個傻子。”


    方奇道:“可是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呢?哥你也看見了,這蘭花的根上的確都是蟲子,你那天手上又受傷了,要是真出問題了怎麽辦?”


    方坤卻是不以為意,咬死了不願意把花送回去。


    “我都跟人打聽了,這花可是市麵上從來沒出現過的品種,他們說可能是經過異變的,這樣的花,最起碼能賣出五十萬的價格來!”


    他雙眼微微發亮,道:“五十萬啊,有這些錢,就可以在城裏給你買套房子了,到那時候,你上大學就有錢了。”


    “哥……”


    “行了,你別說,你自己看,我傷口這裏都結痂了,能有什麽事啊,你啊,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他說得十分肯定,方奇心裏雖然擔心,卻還是被他說服了。


    “……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說啊。”方奇忍不住道。


    方坤點頭,十分敷衍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兄弟二人暫且將這件事情放下了,繼續努力聯係更多的人來看蘭花,他們家的這株蘭花是真的稀奇,就連外省都有人坐飛機來看,報價也越來越高,方家兄弟兩更加高興了。


    把花賣了,他們就有錢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手背傷口結痂的問題,方坤覺得傷口那裏很癢,後來又覺得有些痛,像是螞蟻在啃咬的疼痛感,讓他都有些懷疑家裏是不是進蟲子了,買了些藥來撒。


    而且他不僅是手背上發癢,他這兩天還有些沒胃口,不過這種事情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人再健康,也總有不舒服的一天。


    而這樣不舒服的情況,一直到了三天後的一天早上,這天在吃早飯的時候,他突然衝到門外,開始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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