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啊,啊——”


    李秘書短促的尖叫一聲,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臥室裏跑出來,一直奔到樓下,才惶惶回過神來。


    “李秘書?”徐家的傭人疑惑的看著他,見他臉色慘白,臉色難看的模樣,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李秘書回過神,隻覺身上冷汗涔涔,分明是大夏天,可是風一吹,他卻感覺有些發冷,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喃喃回答:“我,我沒事……”


    然後舉起右手擦著頭上的冷汗。


    隻是等舉起手來,他的視線不經意看見了自己的手心,當即臉上表情一滯——隻見在他光滑的手心中,竟出現了一塊血肉腐爛發愁的痕跡,青綠色的爛臭的液體從那塊蜿蜒往下流,順著手掌滴落在地麵上。


    李秘書瞳孔一縮,恐懼再一次爬上了他的臉頰。


    “不,不會的,不會的……”


    他雙眼赤紅,突然伸手,狠狠的扣著手心這塊腐爛的肉,將這些腐肉盡數從手上扣下來。


    而在一旁的徐家傭人眼裏,則是眼前的李秘書盯著自己的手發呆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瘋了一樣似的扣著他的手,鮮紅的血液伴隨著肉沫濺在地上,甚至有的濺在了他自己的臉上,可是李秘書卻恍然未覺,神色宛若癲狂。


    “瘋,瘋了……”


    徐家傭人害怕的往後縮,表情同樣驚恐的大聲喊道:“李秘書瘋了!”


    此時,傭人嗅到了空氣裏浮動的一縷潮濕腐爛腥臭的水腥味,一道濕漉漉的身影站在徐家的房簷底下,死魚一樣的眼睛看著李秘書的方向,嘴角無聲無息的裂開,幾乎咧到了後腦勺的位置,在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死……都得死。


    殺了你們,把你們都殺了!


    等這道身影消失,隻在地麵上留下了一道濕漉漉的痕跡,綠色的浮萍裹著綠黃色的水,散發著一股惡臭的味道。


    ***


    江靈魚他們並不知道李秘書這邊發生了什麽,隻是李泉給李秘書打完那通電話之後,便石沉大海,再沒有其他的消息了。


    “可能是人家並不相信我們。”江禹楓站在對方的角度,比較中肯的道。


    相較於知根知底的那位王扶大師,他們這突然冒出來的江家,任是誰都知道該選誰。


    隻是他這“中肯的”話一說出來,就得到了自家小祖宗甩過來的眼刀子,因而他話音飛快一轉,道:“不過錯過了我們江家,那他們之後肯定會後悔的!我們江家可是道靈界第一家,沒有選我們,是他們沒有眼光……”


    等落在身上的那道宛若實質的目光挪開了,江禹楓才忍不住偷偷的鬆了口氣——他家這小祖宗還真不好忽悠。


    江靈魚板著臉,有些不忿的道:“的確是他們沒眼光,我們江家不比那個叫什麽扶的厲害嗎?”


    “王扶……”江禹楓提醒她。


    江靈魚鼓了鼓臉,道:“管他什麽扶,敢搶我們江家的生意,這個仇我記住了!”


    江禹楓嘴角微微抽了抽,深深的為那位王扶大師擔心起來了。


    春柳私底下小聲跟他道:“禹楓少爺您放心吧,姑娘她不會對那位王扶大師做什麽……姑娘現在身體變小了,可能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的情緒思考方式,都產生了一點變化。”


    她說得委婉,說得更直白一些,那就是現在的江靈魚受到身體縮小的影響,連性子都變得像小孩子了,一切都隻憑自己的喜惡來做。


    不過春柳和夏風並不擔心,不管是變小的姑娘,還是長大的姑娘,都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頂多隻會使使小性子。


    江禹楓扭頭看了一眼,剛剛還在生氣,現在已經坐在桌前,拿著小叉子吃著蛋糕的江靈魚,忍不住笑了下,道:“小祖宗現在就挺好的。”


    這話他說得可是真心的,現在的江靈魚在他眼裏的確很好,當然,如果能讓他捏一捏那張看起來就白嫩軟膩的臉頰,那就更好了。


    江禹楓不無遺憾的想著。


    “對了,這是我給你們買的手機。”


    江禹楓想起一事,匆匆拿出買的三個手機,分別交給江靈魚他們,道:“我在手機裏存了我的電話號碼,我馬上要進組了,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在家裏……你們之後如果有什麽事可以打這個電話聯係我。”


    江靈魚正擺弄著手裏的手機,聞言微微掀起眼皮來,“進組?”


    江禹楓點頭,道:“我之前跟您說過的,這部劇拍攝周期大概要半年吧,我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劇組,因此很多事情會顧及不到你們……”


    演員就是這樣,一部劇開機,就要跟著劇組到處走,一年到頭幾乎不著家,尤其是這一次他要參演的這部劇是個大製作,導演是出了名的嚴苛,想來今年的時間,大概大部分都要壓在劇組裏了。


    以前他家裏就他一人,也沒什麽牽掛,說進組就進組,可是現在卻多了一個小祖宗,這讓江禹楓忍不住操心起來。


    江靈魚聽他絮絮叨叨的念著,突然道:“我也去!”


    正碎碎念的江禹楓:“……哈?”


    三天之後,江禹楓和江靈魚一起坐在了劇組片場,江靈魚換去了那一身大紅織金的裙子,而換上了現代的小裙子。


    她穿的是白色的蓬蓬裙,江禹楓買的,樣式極為直男審美,但是架不住江靈魚長得好啊,那小裙子裙擺隻到膝蓋,江靈魚軟乎乎、藕節似的小胳膊小腿都露在外邊,人站在那裏就跟一朵白白蓬蓬的奶油一樣,簡直是可愛死了。


    “江老師,這是您侄女嗎?哇!這也太可愛了!”


    “她的皮膚真的好嫩啊,摸一把感覺能掐出水來一樣,原來古人誠不欺我啊?真的有能掐出水一般的肌膚啊。妹妹,吃糖嗎?還有水果!”


    “她長得和江老師您好像啊,真的好漂亮啊,你們家的基因到底是怎麽長的啊?怎麽哪個的顏值都這麽高啊?”


    ……


    劇組裏的姑娘們嘰嘰喳喳的,直接將江靈魚圍在裏邊,便是連劇組裏的男員工們,都忍不住湊過來瞧,等看見人群中間,抿著唇,板著小臉的小姑娘時,臉上都忍不住露出爸爸粉的笑容來。


    誰能抵抗得住漂漂亮亮小女孩的魅力了?


    沒有人!


    這也導致江靈魚這裏十分熱鬧。


    江禹楓幹笑著,一邊回答著大家的問題,一邊擋著他們蠢蠢欲動的雙手,隻是他雙拳難敵四手,還是沒擋住所有人,不免有一些漏網之魚伸過來捏江靈魚的臉。


    不過,江靈魚會讓她們這麽輕易捏到自己的臉?


    也沒見到她怎麽動作,可是每一隻伸過來的手,沒有一個能碰到她的,一直到副導演過來把大家趕走,都沒有一個人能碰到她一根頭發絲的,這讓大家不免有些遺憾。


    “就差一點我就能摸到她的臉了啊,她的臉看上去那麽嫩,肯定很好掐……不是,很好摸的!”


    離開的人群裏有零星的話飄過來,帶著幾分遺憾。


    副導演看著江禹楓有些疲憊的表情,忍不住揶揄道:“你家這孩子看起來還比你受歡迎了。”


    江禹楓苦笑,看了一眼晃著雙腿,低頭扒拉著懷裏點心、糖果、蛋糕、水果的江靈魚,有些頭痛的道:“您就別打趣我了。”


    副導演也看了一眼江靈魚,有些挪不開眼,語氣欣賞的道:“也難怪大家這麽興奮,你家這孩子的模樣的確長得好,那眼睛看上去真的是格外漂亮,跟藝術品一樣。”


    等看見江禹楓表情錯愕的看著他,副導演才驚覺失言,忙道:“我是在誇她了。”


    江靈魚眼中波光流轉,她眼睛生得的確漂亮,雙眼漆黑,光線照進去的時候,有種剔透澄淨的感覺,此時她定定的看著副導演,笑得意味深長,道:“我以為你是說,我的眼睛好看得你想把我的眼睛挖出來,當工藝品收藏了。”


    副導演幹巴巴一笑,道:“你這孩子,說話可真好玩……”


    江靈魚看著趴在這位副導演肩膀上,渾身是血,像是一條蟒蛇一般纏在他身上、雙眼空蕩蕩的那個女鬼,突然幽幽的笑了下,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個我喜歡吃!你回去給我買!”她轉頭和江禹楓說話,神色似乎帶著幾分孩子的天真。


    副導演咽了咽口水,隻覺得這小姑娘剛剛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滲人,尤其是對方盯著自己肩膀看的樣子,就好像他的肩膀上有什麽人一樣。


    忍住想扭頭往肩上看去的欲望,副導演隨便跟江禹楓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那背影就跟後邊有幾隻狗在追一樣。


    江禹楓看了對方的背影一眼,微微皺了皺眉。


    ——也許連副導演自己都沒發現,他走動的時候,身體是有些歪的,就好像身體右側被懸掛了什麽重物一樣,身體往右側偏著。


    再想到江靈魚剛剛所說的,江禹楓心中突然一動,突然打開了自己的靈感,再次朝著副導演看去。


    渾身是血的女鬼,宛若水蛇纏在副導演身上,腦袋則是搭在副導演的肩膀上,眼下鮮血橫流。在江禹楓抬眼看過來的時候,她的腦袋微微朝著江禹楓的方向動了動,像是在看他一樣。


    第16章


    “……”


    猝不及防,沒有任何的準備之下,江禹楓對上了一雙一片空蕩漆黑的眼睛,因為被挖去眼球,因而眼眶中一片空蕩,眼睛四周則是布滿了鮮血。


    她在看我……


    江禹楓腦海裏突然閃過了這麽一個念頭。


    分明這隻女鬼連眼球都沒有了,可是他卻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種被注視的感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死死的黏在他身上,就仿佛毒蛇吞吐的蛇信,輕輕舔舐在他的臉上。


    江禹楓覺得自己的眼睛在發熱,他想挪開視線,卻發現自己完全控製不了自己的雙眼,視線仍然死死的盯著女鬼的那雙眼睛。


    不對勁!


    江禹楓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可是發現又有什麽用呢?他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


    突然,他身上一重,一具小小的身體撲在他的後背上,一縷暖香卷入他的鼻間。


    小祖宗!


    江禹楓雙眼一亮,在心裏無聲的呐喊。


    “……聽我說,你冷靜一點,那隻是一隻很弱小的女鬼,你隻要能引靈氣入體,輕而易舉就能拜托她的控製。”江靈魚有些軟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近在咫尺。


    江靈魚是湊在他耳邊說話的,隻是奶呼呼的聲音語氣卻十分冷淡,絲毫沒有一點對他的關心,冷淡的說:“你要是掙脫不了她的控製,那麽你的這一雙眼睛也就別要了,會被這隻女鬼給奪走!”


    “別指望我會救你,一個沒用的江家人,我也沒有必要救!所以……你是想要做個瞎子,還是引靈氣入體,掙脫這隻女鬼的控製,你自己想想吧。”


    想想?我要怎麽想啊?


    江禹楓心裏咆哮,此刻心亂如麻,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努力的去感應四周的靈氣。


    江靈魚的話再次傳入他的耳中:“放心,我們江家的人沒有一個是廢物的,你一定可以的……”


    在劇組的其他人看來,就是江禹楓背著江靈魚站在那裏,江靈魚的頭湊在他耳邊,兩人像是在說著什麽。


    “……江禹楓和他侄女的感情真好啊!”


    眾人忍不住感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簡直就是顏狗的盛世。


    隻不過,兩人站在那裏也太久了,十分鍾都過去了吧。


    就在眾人忍不住這麽想的時候,一直站著不動的江禹楓突然一個激靈,像是發呆許久,驟然回過神來。無形的靈氣在他身邊轉動,偶然路過的劇組工作人員隻覺得一陣涼風突然吹過。


    “禹楓少爺……”春柳和夏風關心的站在江禹楓身邊,問他:“您沒事吧?”


    江靈魚從江禹楓背上跳下來,坐回自己的小板凳上,道“他當然沒事,成功引氣入體,他現在狀態應該好得不得行。”


    湧動的靈氣不斷往身體裏鑽,剛剛還覺得有些熱的江禹楓隻覺得整個人都十分涼爽,他有些吃驚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原來引氣入體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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