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仔細分辨一下諸葛亮的語氣就知道,他說話慢條斯理的,眼角也微微彎起,含著促狹的笑意,手裏還轉著那隻撿回來的玉簪,不僅沒生氣,也沒真的懷疑他和楊貴妃之間有什麽牽扯。


    ……或許,也可能是他並不在乎。


    李白打定主意,伸出手,在諸葛亮麵前一晃,趁他晃神時,抽走了他另一支髮釵。


    這下那盤在腦後的髮髻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欲墜地散了一大半,還剩下小部分被其他小飾物牽扯著掛在頭上,亂糟糟的,但看著烏黑的長髮落在肩上與深紅的衣襟相互映襯,別有一番風情,那突兀的犄角更是引誘人犯罪。


    「你什麽毛病,」諸葛亮抬手將頭髮撥到脖頸後,微微不滿,「說不過就要耍流氓麽?——我留給你的蜂蜜水喝了嗎?」


    潛意思大約是,要是沒醒酒,那麻煩你再出去吹一吹冷風。


    李白接收到了這個信號,卻隻當做沒聽懂。


    想到諸葛亮剛才便是這副模樣坐在那幾個年輕人之間談笑風生,他頓時覺得殘留在舌尖的蜂蜜水摻了過量的檸檬,酸澀得要命。一個白天和晚上他都沒怎麽進食,這時候肚子裏空空如也,感受到了遲來的飢餓感。


    他悄悄地咽了咽口水。


    還修什麽仙啊,老家都要被人偷了。


    ……但首先,他還是要確定一件事。


    「李太白?」諸葛亮見他直勾勾看著自己,一直沒回應,又歪頭問了一聲,「難道你還生氣了?」


    「……沒有。」


    諸葛亮依然狐疑地看著他,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最好是這樣。


    李白長舒一口氣,解釋說,我來長安是為了交一項任務。


    看到他幾日不見又飛漲的經驗條,諸葛亮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也覺得應該是這樣。可能是和貴妃有關,又或者是別的友情來往,畢竟他圈子裏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住在長安更不會少。


    他開始思考如何把李白哄出去,好讓魯子敬找機會溜走。


    這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邂逅重逢,被他這一臨時發揮的鬼神操作搞得……唉,真是哪裏都變得不對勁了。


    一想到床底還藏著個人,聽著他們在這裏聊天,他就頭疼。


    但偏偏李白無從得知他此時的焦慮心情,察覺到他態度裏流露出來的敷衍之意,有些委屈。


    「孔明……」


    「嗯,你說。」


    「我是不是會錯意了?」他憋了一會兒,突然擠出這樣一句問題,令諸葛亮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都什麽跟什麽?


    諸葛亮控製住自己不時瞥向床腳的目光,轉回去認真地端詳李白的臉色。


    那的確是一張很好看的臉。眉宇飛揚,唇形微微上翹,自帶一股神氣,讓人心生親近。


    燭光照映著那雙淺色的眼珠,流光溢彩,灼灼地注視著他,不禁心頭一跳。


    他或許自己並未發覺,但麵頰上閃過一絲赧然:「嗯?」


    「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隻喜歡小熊貓的尾巴?」李白眨了眨眼睛,語氣泫然。


    「……」


    某種意義上,諸葛亮難以反駁。


    他認真想了想,覺得並非如此。如果他真的隻喜歡李白的……呃不,小熊貓的身體,此時也不會被這張臉動搖了。


    他抬起手腕,安撫地按住李白的肩膀。


    「我還是很喜歡你的。」


    剛說出口,他便情不自禁地挪開了眼睛,麵露遲疑。直截了當,雖然是他的一貫風格,但在這件事情上說出來就有些莫名的害羞,到底和其他事情有著本質的區別。


    他自己的心思當然不用懷疑,可是李白呢?


    他或許不能用自己的思維和習慣去要求對方,但若是出現什麽溝通上的誤會……


    李白握住他的手,打斷了他的走神。


    諸葛亮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拉過去圈住臂膀,唔地撞在一身脂粉香氣之間。


    嗯……那應該不是李白沾到的,而是自己身上的。


    溫熱的掌心托住他的腰,慢慢往上,再抵著肩膀,隨後指尖散入那一頭亂髮之中,貼著他的耳畔過去。


    諸葛亮一時不察,低聲「呀」地叫出來,被他壓在懷裏,肩膀微微顫抖。


    那犄角確實不是什麽裝飾物,而是真實從他額發間長出來的。


    雖然隻有一小截,但這種蠢蠢欲動往外鑽的趨勢難免令他心慌,更不知道如何收回。


    雖然看著不會動,實際上比尾巴還麻煩一些。他至少還能感受到尾巴的存在,逐漸可以控製它的擺動方向,可對這副犄角卻無能為力。


    這一晚上,諸葛亮裝得若無其事,從頭到尾似乎沒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全靠他足夠鎮定的表象。


    但是李白當然知道這是深惡,好奇欲慫恿著他用手指戳了戳,便被他一頭埋入肩膀,堵住了聲音。


    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諸葛亮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身體本能反應卻有些控製不住,又想到屋裏還有另外兩個麻煩,心情更加緊張,不知道該怎麽委婉地暗示李白。


    然後,他便被李白順勢托著腰抱起來,往床邊走了幾步。


    「等等——」諸葛亮又慌起來,扯住他的袖子想要阻止,很快失去重心落下,一屁股坐在床沿,身體微微後仰,手撐在了被褥上。


    剛壓下去,他便發覺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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