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白不說其他話,他是沒有辦法參與撈金魚這項快樂活動了,百米衝刺進房間,還不忘大聲吼:“十白,咱們家空調遙控器呢?”


    白貓先生回應:“你看看在不在大黃籠子裏。”


    “……”


    大黃是白貓先生的金絲熊寵物,而蘇二白的寵物更是非同凡響,是一隻老鼠。


    是的,純種的老鼠。


    名叫旺財。


    得到這個消息的謝薄聲在禮貌問起出旺財籠子所在地後,默默在心中給自己增加一條線,堅決不越雷池半步。


    這是潔癖者的底線。


    蘇二白直接把空調開到二十七度,吹著暖風,喝了好幾杯熱水,那股能夠冷到牙齒打顫的感覺終於緩緩消退。小桑葚是長毛貓,禦寒能力要稍微好點兒,挽起袖子,拎著網兜就去池塘邊緣和白貓先生一塊兒撈魚。


    “魚是一個先生要放生的,”白貓先生喜滋滋地告訴小桑葚,“沒有花錢。上周了,我拎著一個桶去釣魚,先生恰好放生,我批評他,這樣隨意的放生是對生物的不尊重。前幾天不是剛有新聞嗎?有人放生放巴西龜,這可是入侵物種啊,會對咱們國家的生物生態造成嚴重的影響,極其惡劣……”


    小桑葚聽得津津有味:“然後呢?”


    “然後啊,”白貓先生說,“他被我說得淚流滿麵,說這輩子沒聽過人能這麽胡扯。”


    小桑葚:“……”


    “再後來,我和他說,我新租的房子有個池塘,正好需要養魚。不如放生到我池塘裏。”


    小桑葚:“……”


    “他就把魚全倒進我的桶,說隻要我閉嘴,讓他做什麽都行,”白貓先生優雅地說,“看,養魚就是這樣簡單。”


    小桑葚:“好厲害哇!”


    安靜聽完全程的謝薄聲,在小桑葚的手沒入水中前及時將她胳膊撈出。他深深歎口氣,親自為她挽起衣袖:“……雖然很厲害,但還是不要模仿。”


    對於貓貓們來說,方法總比困難多。


    撈夠了魚,小桑葚也認真地和白貓先生交流了近況——白貓先生又陸陸續續遇到好幾個貓貓人。


    不過大家生活各不相同,最幸運的貓貓,是一隻美麗優雅知性的波斯貓,這位波斯貓先生在絕育前夕化身為人,並成為女性主人的禁臠,他的女主人很寵愛他,聽說打算送他去娛樂圈闖一闖;而最不幸運的一個,則是一個在垃圾桶中睡覺的加菲貓,剛被主人遺棄,而短鼻貓在戶外壓根沒有生存能力,正難受地蹲在垃圾桶中嚶嚶嚶,忽然變成人。


    不僅撐爆了垃圾桶,還因為裸奔而被送入精神病院。


    這一次,是白貓先生將他撈出來,並為他取名為謝大臉,在寵物醫院分店為他找了份薪水微薄但是包吃住的工作。


    ……


    “沒辦法看著他們流浪啊,”烤魚肉香,白貓先生一邊烤魚,一邊歎氣,“不然,就隻能被獨眼狸帶過去賣身了。”


    暹羅貓披著毛毯,一邊吃烤魚,一邊隨身附和,深沉:“以色侍君歡,能得幾人好。”


    謝薄聲頗感意外:“二白先生讀了不少書?”


    “略懂略懂,”暹羅貓謙虛,“就是私下裏熟讀《金瓶梅》《趙飛燕豔史》《潘金蓮野史》……”


    “好了,”謝薄聲捂住小桑葚的耳朵,彬彬有禮,“我充分明白了您的博學多才、博覽群書,請不要在高中生麵前講這些,謝謝你。”


    除了以上偶爾會讓謝薄聲感到頭痛的話題之外,還有些其他的問題。


    那就是這些流浪貓之間的聯絡問題,白貓先生是想要建立一個貓貓工會,為這些還沒有來得及融入社會、或者還在傻乎乎被人騙的貓貓建立一個背後撐腰的組織。讓一些成熟的、有一定社會閱曆的貓貓人通過眾籌、或者單獨教學、開會來幫助那些懵懂無知的貓,於黑暗中為他們撐起一條明路。


    這個建議很好,謝薄聲頗為讚同:“那你們打算給這個工會起什麽名字?”


    白貓先生目光堅定:“白虎幫。”


    謝薄聲:“……”


    小桑葚咬著放涼後的魷魚,啪嗒啪嗒鼓掌,提問:“我可以當副幫主嗎?”


    “喔,當然可以,不過,小甜心,”白貓先生說,“因為你還在讀書,所以現在最多隻能任命你為左護法。”


    謝薄聲鎮定:“我感覺這個名字風水不好。”


    聽起來很容易被掃黃打非反□□一窩端。


    三個不懂風水的貓貓齊齊投來疑惑視線。


    “喵?”


    “喵喵?”


    “喵喵喵?”


    小桑葚最先反應過來,她驕傲極了:“大家冷靜,聽謝薄聲的!他是大學老師,他超級有文化的!”


    白貓先生恭敬:“謝教授有什麽指點嗎?”


    暹羅先生說:“我就說了,還是聽我的,叫做’薩瓦迪卡坤拜奈’,多好啊?”


    白貓先生冷靜:“請冷靜,二白,雖然你祖上是泰國的,但你出生在這裏,在這裏長大在這裏生活,請你一定要認清自己的國籍。”


    暹羅先生:“喵喵喵,那就叫’喵喵去哪兒派’。”


    小桑葚真誠建議:“要不然,叫做朱雀學習小組?”


    白貓先生沉思:“但天地日月玄武神教聽起來更霸氣。”


    “聽我的,”謝薄聲打斷貓咪們的激烈討論,“不如叫做’誠實守信喵有限責任公司’。”


    “不過,起這個名字需要注冊資金,”謝薄聲說,“也可以叫做勤儉節約貓咪學習機構。”


    第二個獲得全票讚同。


    接下來的時間裏,白貓先生和暹羅先生都願意為這個救助貓貓的機構設立而奮鬥,小桑葚受到他們的激情感染,將自己小三花貓錢包裏的零花錢全都捐出去——趁著謝薄聲去衛生間的時間,她又不好意思地問白貓先生可不可以給她六毛錢,她想偷偷地買校門口小超市裏兩毛錢一個的大刀肉辣條吃。


    白貓先生大方地退給她一塊錢。


    而謝薄聲私下裏也讚助了白貓先生一萬元,在小桑葚去衛生間的空隙,又悄悄往她書包夾層裏放了四百塊。


    ……


    晚上留宿,這裏房間不太夠,理所應當的,白貓先生將小桑葚和謝薄聲安排在同一個房間之中。


    事實上,這樣的安排沒有問題。


    問題在於——


    吃過烤魚後,謝薄聲這個重度強迫症,將臥室裏的床重新鋪了一遍。他自己帶了一次性的床單、枕套和被褥,在小桑葚洗澡的過程中,將床上所有的東西全都收拾得幹幹淨淨,並用拖把拖了兩遍地。


    準備拖第三遍的時候,小桑葚出來了。


    她穿著衣服,抱著自己濕漉漉的大尾巴,看起來有點失落。


    “謝薄聲,”她茫然地對謝薄聲說,“我好像發燒了。”


    謝薄聲也顧不得她濕漉漉的尾巴和頭發了,走上前,捧著她的臉,低頭,用自己的額頭去試她的溫度。


    如果是一般燙,就證明她安然無恙;


    如果比較燙,就得喝熱水發汗;


    如果特別燙,就要打救護車。


    額頭剛剛抵上去,小桑葚鬆開大尾巴,伸手,攬住謝薄聲的脖頸,她輕輕一聲哼,用自己柔軟幹淨的臉貼了貼謝薄聲,唇也靠近,努力踮起腳,輕輕地咬了咬他幹淨的下巴,呢喃:“謝薄聲……”


    玫瑰香氣,馥鬱吐息,炙熱呼吸,柔軟聲音。


    謝薄聲:“……”


    很好。


    他確認了。


    小桑葚不是發燒。


    而是,發熱了。


    第89章 喵喵


    教授備課


    正常情況下,在未絕育的貓咪的“春天”中,倘若那旺盛的精力沒有通過某種方式宣泄,那麽,在一周之後,貓咪仍舊會陷入同樣的困擾之中。


    這就是可憐的貓咪沒有辦法反抗的大自然生理機製。


    即使已經具備了人類的身體,但小桑葚仍舊沒有辦法消除那些深藏在貓貓身上的嚴重影響。謝薄聲洗幹淨雙手,樓下麵,兩隻貓還在喵喵喵地交流著養鼠心得和經驗,暫時還沒有嗅到小桑葚的激素。


    是的,在很多時候,雄性貓咪都是通過雌性貓咪的激素氣息來誘導發熱。


    謝薄聲有片刻的手足無措,他的頭腦一片空白,在看到小桑葚蜷縮身體躺在床上時,他安靜幾秒。


    “我不太舒服,”小桑葚趴在床上,她沒有生過人類的疾病,因而無法判斷自己此刻究竟是不是發燒,隻可憐巴巴地抱著自己,裹緊被子,仰麵躺在床上,小聲嗚咽,“不舒服。”


    謝薄聲靠近她,那種馥鬱的、好似從每一根頭發絲透露出的香水令人醺醺然,他放低聲音:“哪裏不舒服?”


    “我說不上來。”


    小桑葚迷茫地呢喃,她仍舊低著頭,委屈地抱著枕頭:“謝薄聲,好難受呀謝薄聲。”


    小桑葚說不出那種不適的感覺,和貓貓時刻又完全不同。好像有好多小蟲子在她的手掌心、腳掌心,腿……細細密密地咬,這些蟲子的目的好像並不是咬傷她,而是往她所有敏銳的觸覺神經中注入讓她不安的毒素。她的體溫在升高,呼吸變得焦灼,摘掉美瞳、望向謝薄聲的眼睛中也越發明亮,小桑葚甚至感覺自己的敏銳度和觀察力都上升了兩倍,她的觸覺、聽覺、味覺……這些知覺好似被無限放大、延伸。


    小桑葚看到謝薄聲的修長幹淨的手指,沒有多餘的毛發,甚至連毛孔都看不清,薄薄的皮裹著強硬有力度的骨,血管微微凸出,流動著滾燙炙熱的血液。有些人認為青筋破壞了人體的美感,會令人看起來徒增攻擊性,但小桑葚卻喜歡,她知道謝薄聲這雙幹淨與有力並存的手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來,她也知道這雙手為了養活她、照顧她而做出多少努力。


    而現在,小桑葚幻想著含下一根手指,貓不吃人,世界上也基本沒有貓咪吃活人的先例。但小桑葚現在卻有著奇怪的、接近食欲的感覺,好像單純的貓貓舔舔和貓咪之吻、貓貓尾巴卷腰腰都不足以表達此刻小桑葚的感情。


    此時此刻,她想要吃掉謝薄聲。


    究竟是不是食欲,小桑葚也分不清了。


    她希望能夠將謝薄聲吞入腹中,讓他徹底留在自己身邊,加深這種羈絆,然而,又為此感覺到矛盾,她想要謝薄聲好好地、健康地活著。


    還有什麽能夠來將兩人深深地連接到一起嗎?


    小桑葚不知。


    她說:“我想……”


    “不能想,”謝薄聲坐在床邊,她喜歡的一雙手,輕輕地蓋在小桑葚的額頭上,鎮定試出她的溫度,和平時差不多,但小桑葚微微抬臉,想要品嚐謝薄聲手指的舉動,讓他身體一僵,他放低聲音,問,“很不舒服嗎?”


    是的,很不舒服。


    小桑葚側躺著,她抱緊自己身體,不想要攻擊謝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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