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啦,但是好硬喔,”小桑葚比比劃劃,“信徒不在乎,讓我咬,後來一看,隻有一點牙印。”


    這件事完全超出了白貓先生的認知,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人話聽得太多了,以至於他忘記了喵喵語。


    能有多硬?居然隻留下一點牙印?


    “什麽?”白貓先生夾緊尾巴,大驚,“你竟然沒有咬出血嗎?”


    小桑葚奇怪:“為什麽會流血?”


    白貓先生難以置信地反複確認:“也沒有咬斷?”


    “沒有啊,好硬好硬的,”小桑葚回憶著牙刷的材質,“好堅硬。”


    “咬了也沒軟嗎?”


    “沒有啊,怎麽會?”小桑葚挺直胸膛,驕傲極了,“信徒有兩支呢。”


    白貓瞳孔豎起,大聲喵喵:“兩支?”


    “對啊,一直擺在外麵呢,”小桑葚認真地告訴白貓先生,“而且從早到晚都是很堅硬的。”


    白貓先生已經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這些完全地顛覆貓的認知,他喃喃:“人類好恐怖,所有的人類都這樣麽?恐怖如斯……”


    小桑葚仔細想了想:“呀,對了,我想咽下的時候,他還不願意,一定要我吐出來。”


    白貓先生:“……啊,啊,啊,請你不要再說了。”


    小貓咪不該承受這些,白貓先生看著驕傲的小三花,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訴她,她的信徒恐怖得不像一個人類。


    小桑葚搖搖尾巴:“什麽?”


    白貓先生凝重地說:“我可憐的小甜心,我在評估將你從對方家中安全帶走的辦法。”


    “嗚?”小桑葚想了想,告訴白貓先生,“你還是走吧,感覺你好像打不過他。”


    是的。


    白貓先生現在不敢貿然行動。


    對手太強大了。


    小桑葚已經聽到徐徐而來的腳步聲,她能想象得到現在對方正在哪裏。貓咪就是如此,永遠都能精準無誤地了解到信徒的動態。她輕輕地晃了晃尾巴,努力告訴白貓先生:“而且,他對我很好很好。”


    白貓先生問:“你確定那是好嗎?”


    小桑葚點頭:“我確定。”


    見她留下的意見堅決,白貓先生也聽到身後的聲響,他沒有久留,仍舊利落地跑向衛生間,他打算從其中打開的紗窗中敏捷地跳躍出去,離開這個可怕的、人類的巢穴。


    實在是太恐怖了。


    白貓先生需要冷靜冷靜,來思考一下,飼養小桑葚的人究竟是不是正常的人類……畢竟正常人類隻有一個丨,一對∞。按照小桑葚的說法,她信徒是丨丨的話,那豈不是有∞丨丨∞?


    人類!


    恐怖如斯!


    白貓先生滿懷敬畏地離開,隻給小桑葚匆匆留下一句話。


    「需要他的時候,就在衛生間的窗口邊緣放一粒貓糧,他看到後就會趕來」


    以及。


    “你真得可以跟我,”白貓先生說,“我想建立一個專門收留流浪貓、懲罰虐貓者、反抗惡毒人類的機構,你跟我走,不用擔心貓糧和貓砂,我可以出賣色相來養你們這些可憐的貓貓。”


    小桑葚懵懵懂懂,但還是搖頭,拒絕了白貓先生的好意。


    她現在有了信徒,不想這樣離開……如果她走的話,信徒會難過的吧。雖然信徒有些變態,但他需要保護。


    白貓先生不勉強,他輕盈地在從衛生間窗口跳到下麵的樹上,然後優雅離開。


    小桑葚站在鏡子前,看到從書房中走出來的謝薄聲。


    “謝薄聲,”她準確無誤地叫著他,“睡睡。”


    謝薄聲鬆口氣。


    隻是她不小心將東西碰掉了而已,謝薄聲俯身,將掉了一地的東西撿起,在清水下衝了衝,衝去表浮塵,端正擺好,洗幹淨手,才送小桑葚回房間。


    她現在還不太困,謝薄聲耐下心,又教她了一些詞語,很簡單,爸爸,媽媽,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都是些家庭成員的詞語。


    小桑葚學得很快,也很認真。


    她還是改不了依賴紙箱的習慣,一頭鑽進去,呼呼大睡。謝薄聲悄然後退,順便關上房間中的燈。


    黑暗中的貓咪不需要燈光。


    兵荒馬亂的一天。


    謝薄聲洗幹淨身體,他在水下思考,明天出門需要買的東西。首先,多買一些雞胸肉,還有牛肉,馬鮫魚……小桑葚一直吃貓糧肯定不行,她現在的身體屬於人類,而人類是雜食性動物,不能隻吃肉。


    還有,謝薄聲也不確認她現在能否吃人類的食物,以防萬一,還是決定,給她吃水煮肉,再加一些對貓咪無害的蔬菜。


    他有著早睡早起的習慣,早晨醒來時,次臥的門開著,經過時,謝薄聲看了一眼,小桑葚還在睡覺,不過現在換了姿勢,整個人從床上下來,仍舊鑽進紙箱裏,仍舊蓋著那張羊絨的毯子,不過現在這塊兒毯子變小了很多,她就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團能讓羊絨毯遮蓋的大小,呼呼大睡,發著細微的貓咪呼嚕聲。


    謝薄聲沒有打擾她,下樓去買菜,離開前,確定家中門窗都關緊,窗簾也拉得密密實實。


    一路上,謝薄聲遇到不少流浪貓,都遠遠地躲著他——說來也奇怪,在之前,謝薄聲的貓咪緣還不錯,不過是他自己潔癖,很少會主動觸碰這些貓。但養了小桑葚不久後,小區中的流浪貓開始頻頻傷害謝薄聲的車——譬如在他車子的輪胎上噓噓,譬如會衝著謝薄聲大聲惡毒喵喵,好像在詛咒他、辱罵他。


    而今天一反常態,所有的貓——所有的,在看到謝薄聲後,都會瞬間炸毛,發出驚恐的喵嗚聲,然後夾著尾巴迅速逃竄。似乎遲到一點點就會被他生生吃掉、吞入腹中。


    奇怪。


    謝薄聲不明白,這些流浪貓為何現在見他如臨大敵。


    他去了菜市場,早市上的蔬菜和肉類最新鮮,謝薄聲養了這麽久的貓貓,清楚對貓有害的植物,卻不太確定這些蔬菜們對貓如何……畢竟給貓吃蔬菜的人基本沒有,謝薄聲挨個兒查詢。還是和先前一樣,早餐他打算水煮肉和菜,單獨盛出來給貓貓吃。如果可以的話,今天上午就先教她使用勺子,明天再教她用筷子……


    不著急,謝薄聲想,慢慢教,耐心些。


    等到快放假時,不然還是將她帶回家。和父母說起時,就說是同事的女兒?暫時在他身邊住一段時間。


    ……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但的確很難再找到合適的身份。


    總不能說她是自己女兒?


    不可能。


    他不可能有這麽大的孩子。


    謝薄聲想了想,失笑,搖搖頭,繼續選擇新鮮的肉。


    排隊等待結賬時,謝薄聲低頭,看了眼手機。


    有個同城的新聞推送。


    昨天晚上,某某某街道,有一個銀白色頭發男子在大街上裹著購物袋嚐試裸奔,速度極快,已經被警察騎著摩托車追趕上,並成功控製住。


    考慮到隱私,隻放了一團馬賽克。


    謝薄聲看著皺起眉。


    世風日下啊,他歎氣。


    人類怎能做出這種事情。


    ……人類怎能做出這種事情!


    小桑葚氣呼呼地喵喵喵了一圈,發現謝薄聲不在家。


    可惡!


    他之前出門捕獵不帶她就算了,現在她變成人類了,怎麽還不帶她一塊兒捕獵啊!


    喵喵喵!


    貓貓需要力量!貓貓也需要奔跑,變成人類的貓貓也想迫不及待地展示身手!


    可是謝薄聲還是將她一個人鎖在家中。


    小桑葚知道,那扇門是打不開也喵不開的,必須要用人類的手做一些複雜的動作。她還記得怎麽從內開門,但手指還不能熟練發力,把手指都捏紅了,還是打不開。


    失落的小桑葚隻能寄情於其他地方,開始獵殺這個房間中存在的其他生物。


    大約半小時過去,桑葚精準無誤地捕殺了十六隻蚊子、三隻蒼蠅。


    還有一隻小壁虎的尾巴——對方斷尾跑了,離開時還罵罵咧咧,說在這家一口蚊子都吃不到還賠了一條尾巴。人類變態,養的貓也變態……


    小桑葚不喜歡它稱呼自己的信徒為變態,畢竟這是專屬於貓貓的親昵稱呼。


    於是小桑葚泄憤地把斷掉的小壁虎尾巴丟出窗外。


    不配給她的信徒吃了,哼!


    等謝薄聲回家的無聊時間中,小桑葚聽到客廳裏,謝薄聲的平板在響。她之前見過謝薄聲如何操作這個平板,也在上麵用爪爪壓過“蟲子”,當看到彈出的視頻請求時,她毫不猶豫,試了幾下,終於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謝薄聲的父母。


    小桑葚記得,她開心又欣喜地豎起耳朵:“喵喵喵!!!”


    是信徒的家人耶!


    與此同時,視頻彼端,終於等到兒子打開視頻的一對父母,看著眼前的貓耳少女,陷入極度震驚中。


    金色的長卷發,一隻藍一隻棕的眼睛,頭上還有兩個微微動的貓耳。她離電腦屏幕很近,看起來還很年輕,年齡應該並不大,穿著寬鬆的、瞧起來像睡衣的舒適衣服……


    為了能勸兒子相親、從而對了一小時台詞的父母雙雙陷入沉默。


    安靜的五秒過後,還是見多識廣的父親緩過神來,他輕輕咳嗽一聲,告訴妻子:“這叫cosy,現在出去逛個夜市,不到處都是賣各種顏色眼珠子——”


    母親說:“那叫美瞳。”


    “是,美瞳,”父親繼續,“還有貓耳朵啊,兔子耳朵啊,狗耳朵啊……年輕人都喜歡這樣,標新立異,潮流。”


    母親不說話,她已經露出笑容,溫柔地看著屏幕那端安安靜靜的女孩。


    她放緩聲音,柔柔地問:“小姑娘,你好啊,你是薄聲的女朋友嗎?還是他的學生?”


    還是沉默。


    短暫的沉默後,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的小桑葚,撓了撓貓貓耳朵。


    她小心翼翼地重複:“謝薄聲?”


    “對,”母親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她將其歸結於女孩的怕生,微笑,“他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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